才是真正應該繼承這酒坊的人嗎?本沒有什麼值得猶豫。為了報答多左衛門的大恩,本應該把救德鬆放在第一位去考慮,本應該這樣的。
可是,也想救與吉啊。無論如何都想救!結果兩個人誰都沒救成。兩個人都被害死了。都被自己害死了。
與兵衛衝上了大街。這樣的自己,不可能因為被人家稱為東家或老闆、被人家吹捧著供著,就欣然接受,悠然自得地活下去。是我殺的,是我殺了孩子們。
我是殺人兇手。德松啊,在美濃河畔帶著笑容的小德松,玩遊戲奔跑時跌倒哭泣的德松,在船上咯咯笑的德松,不知被衝去了哪裡溺死的德松,你在憤怒嗎?你在哀怨嗎?你一定很寂寞、很悲傷、很痛苦吧。你心灰意冷吧?與兵衛奔跑了起來。
紅葉嶽山麓,穿過河谷的小瀑布下是盆淵。那裡沒有家。孩子令人恐懼,並不是厭惡,是恐懼。在與兵衛看來,每一個孩子似乎都即將落入河中,被衝進地獄。而與兵衛一個都救不了。每個人都在哭泣,哭喊著難受、痛苦。即便眼下還在笑,下一刻也即將……只要黑雲湧起,都將在眨眼間死去。對不起啊孩子們,都是我不好。現在,現在就見你們去。
與吉和德松,你們的屍首都還沒浮上來呢。你們還等在那裡吧。這麼長時間了,我連一次都沒去過呢,已經五年了。阿貞、哥哥、嫂子,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
就是現在,現在去。我這次一定會。與兵衛並沒意識到自己的草鞋已經沒了,仍舊在路上狂奔。黃昏的天空逐漸暗淡,給世間抹上一層光暈,人們的臉龐已難以辨清。與兵衛已是半夢半醒,就像一個在暗夜即將來臨時狂奔的魔鬼。在天快要全黑的時候,與兵衛來到了紅葉嶽的山麓。原本被楓葉染成紅色的山在月光下黑乎乎地聳立著,而原本平靜的河谷在夜的映襯下則如同墨壺一般。
在這裡,夢與現實顛倒了。喜悅變成悲傷,歡樂化為痛苦,一切都被完美地顛覆。
與兵衛順著河岸往前走,對不起,對不起,他念經般地嘀咕著,踏過野草、泥土和沙礫。不一會兒就到了河流細窄處。與兵衛順著細流往下,已經能聽見瀑布那悲壯的水聲。
在這裡,阿貞死了。再往前一點,喜左衛門夫婦死了。胸口如燃燒般灼痛。為什麼是那一天呢?真的,只是一瞬間。腦海裡浮現出阿貞的笑容。耳邊迴響起喜左衛門夫婦的笑聲。阿貞的胸前是與吉,而旁邊是……“德松!”
與兵衛呼喊著,“德松!”
連回音都還沒來得及響起,呼喊聲就被吸入了水底的深淵。“德松!是德松吧!你又冷又傷心,寂寞又痛苦,所以才會每天來找我。一直沒注意到你,真是對不住啊。那個小姑娘,她不認識你。不,就算所有人都沒注意到,我也應該注意到啊。德松!德松……”
沒有回應。“哦,你在生氣,是吧?那我就去找你。我現在就去你那裡。你要怪就怪我吧。你想怎麼樣都可以。我現在就去找你,你不要害怕。”
與兵衛站在瀑布上方,身子已經探出去一半。“德松……”
“與兵衛!”有聲音。
“與兵衛啊!”這聲音?夾雜著瀑布的聲音,從對岸的竹林裡傳來呼喊與兵衛的聲音,至少聽上去是。是錯覺嗎?幻聽了?
“你、你是?”
“是我呀,與兵衛。”第三次的聲音聽得很清楚。竹林裡,猛地現出一個人影。“與兵衛,你終於來了。我一直在等你。”
“你、你是大哥?喜左衛門嗎?”
聲音、體形都很像。而對方在月光下抬起了頭。果然是喜左衛門!
“大、大哥,連大哥也……”
喜左衛門必然也同樣有心願未了。
“對不起!”與兵衛雙手按在地上,額頭也抵上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