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修從塌上滾下,跪到地上,顫聲道:“大司樂、弟子知錯!”
上官那顏裹上寬大的白袍,從塌上爬下,一步步離開這個恥辱之地。她腳步發軟,連走路都發抖,搖搖晃晃地跌下。
俞懷風將她抱了起來,轉身便走。
“大司樂!弟子再也不敢了!”沈宜修跪在地上,悲痛求饒。
俞懷風頓了腳步,微微回眸,不帶任何溫度地瞥了他一眼,“你不用再待在仙韶院了。”
他抱著上官那顏走出了這片暗地,袖中流風徐徐,所經之處,硃紅大門轟然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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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浴桶裡被綠蘿放了一些藥材,上官那顏泡在水中,昏昏欲睡,頭太重,總覺抬不起來似的。
綠蘿被俞懷風吩咐來伺候她沐浴,一直守在房內,給她換水。知道她受驚了,便由她小睡一會兒。
似乎回到了小時候,她在一片桃花林裡撿地上落的桃花瓣,收集到一個小囊裡。八歲的她,神態酣然,模樣可愛。桃花樹後跳出一個清秀的男孩兒,在她臉上“波”地親了一下。她拿袖子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又繼續收集桃花瓣。
“沈伯母,這是顏兒的香囊!”她舉著手裡的小袋,奔到一個婦人身邊。
婦人拿出針線,給她縫上袋口,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顏兒將來嫁到我們家來吧,給修兒作伴可好?”
她看了看跟她並肩站著的男孩兒,皺眉委屈道:“他把口水蹭到了我臉上!”
桃花林後走出兩個男子,一個是她父親,大宸右相,一個是婦人的相公,大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品級雖不高,卻同為宰相。二人聞言,均大笑不已。
婦人也舉袖掩嘴笑著,故意斥責二人,“看我們顏兒被欺負,你們卻只知道笑!”
男孩兒牽著她的手,哄道:“那顏妹妹,我給你一塊玉好不好?”
她本想甩開他的手,一聽此話,便猶豫了一下,“我看看!”
男孩兒從脖子上取下刻有“修”字的掛玉,遞到她手上。
桃林下的青衣男子執著大宸右相的手,認真道:“上官大人,這門親事可就定下了啊!”
上官廑看了看女兒持玉呆看的模樣,笑著點了點頭。
婦人等來了他的應諾,便笑著從袖中取出一個繡囊,拿出裡面的一枚佩玉,送到上官廑手上,“這是前幾日從護國寺求的藍田玉,和宜修那枚是一對兒。”
上官廑端詳這枚毫無瑕疵的美玉,見刻有“顏”字,便笑了,“原來你們早就籌謀好了,等著我上套呢!”
他將這枚“顏”字佩玉掛上了男孩兒的脖子,拍了拍男孩兒肩膀,“以後可不許再欺負我家顏兒,否則叔父我可就不客氣了!”
眾人都在笑,只有她拿著那枚玉一會兒對著太陽看一會兒捂在手心瞧。從此,那“修”字玉便成她的了。
從八歲戴到了十六歲。
“上官小姐!”綠蘿拍著她的臉,把她叫醒,“泡了這麼久,也夠了。該起身了,先生等著你一起吃晚飯呢!”
她從夢裡醒來,猶在恍惚,半晌才抓住她話裡的含義。
“我還是在自己屋裡吃飯吧。”她垂頭,實在羞於見人。
綠蘿看了看她,嘴角淺笑,“先生從來都是一個人用飯的,這次叫上你,你還不給面子?”
“啊?”她從水裡驀然抬頭。
第19章 師威如天
上官那顏沐浴完畢,從水裡起身,穿上了從家裡帶來的墨綠衣裙,簡便地挽了個低髻後,將餘發盡數散下,這才隨綠蘿一起去往俞懷風的住處。
紫竹居的夏夜格外清幽,竹葉在輕微的夜風裡打著旋兒,落到地上,踩上去都是軟綿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