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看見吉莉安怯生生的模樣,輕手輕腳地從座椅上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親切地蹲了下來。
但是他剛靠近,面前的女孩兒就一臉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無措的雙手緊緊地攥住自己衣服的下襬,咬著唇,圓潤的杏眼裡滿是惶恐。
見狀,亨利微嘆了口氣,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留出了一定的安全距離,溫聲問道,
“你好啊,小朋友。可以告訴叔叔,發生什麼事了嗎?”
或許是亨利的語調太過溫柔,吉莉安的眼眶倏地紅了起來。
她眼裡噙著隱約的淚水,支支吾吾地說輕聲說,“叔叔……學、學校裡,有人欺負我。”
亨利輕皺起了眉頭,關切地問,“是和你一樣的小朋友欺負你嗎?”
起初,亨利以為眼前的女孩兒是在學校裡遭遇了欺凌,而她只是咬著唇,緩緩地搖了搖頭,愣是深吸了一口氣,才說,“不是的……是學校裡的老師。”
“是學校裡的老師,打你了嗎?”
亨利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老師欺負你的事情,你告訴爸爸媽媽了嗎?”
亨利的話音剛落,吉莉安那盤旋在眼眶中的淚水,就開始不受控制地滑落,將她臉上的泥灰打溼,在原本白皙的臉上留下了一道一道的汙痕。
從拉加村一路走來的艱辛與苦楚,在這一刻突然爆發,她緊攥著衣服的下襬,高高仰起了頭,失聲痛哭起來。
亨利見原本還乖巧安靜的女孩兒,在自己的幾句詢問下嚎啕大哭,頓時慌了神,沒有過照顧孩子經驗的男人一下子手足無措了起來,他想伸手摸摸女孩的腦袋,替她把眼淚擦掉,但是一想到剛才自己只是蹲在女孩的面前,女孩那一臉的驚慌失措。
他又默默地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吉莉安還在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亨利就老實地蹲在吉莉安的面前,好一會兒,直到蹲姿讓他雙腿開始發麻,亨利才儘量輕手輕腳地站了起來,走到茶水間,給吉莉安倒了一杯溫水,又拿了一個小板凳,將溫水擺在了她的面前。
吉莉安哭了許久,久到原本積蓄在眼裡的淚水全都流乾,她默默地走到了亨利提前為她準備好的溫水和椅子前,坐下後,將水杯置於膝蓋上。
她緩了緩,說,“我告訴他們了……但是……”
吉莉安的話頭到這,又止住了,她強忍著想再次哭泣的衝動,哽咽開口,
“他們說,反正以後都要出去賣……早賣晚賣,都是可以的……”
而直到此刻,亨利才從女孩兒異樣的表現和並不明顯的話語,意識到了什麼——
她口中所謂的在學校受到了欺負。
這個欺負或許根本不是亨利一開始所設想的學校裡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也並非更嚴重的校園霸凌,而是……
亨利頓時語塞,他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問詢和設想都太過可笑了,他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接下來的話題。
但是眼前的女孩,卻自顧自地開始了自己的陳述。
吉莉安一邊哭著,一邊結結巴巴地說,“我以為,他是一個好老師……他明明不像學校裡的那些同學和老師一樣,介意我的出身,介意我的父母,他儀表堂堂,又溫柔。他像我保證過,不會跟學校裡的那些壞人一樣,因為我的父母歧視我,會一視同仁地教導我。”
“可是……”吉莉安抽噎住了,她小小的身軀不時發出急促的喘息,“可是,他卻對我做了那樣的事情……他壓著我,一邊說會好好愛我……一邊……”
吉莉安的敘述漫長又激動,經過長途跋涉,只靠雙腿,從偏僻的村落走到了城市裡,走到市局,這是年幼的她,能為這不公平的待遇做出的最後抗爭。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