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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

王惠平離席告辭,笑著回答:“明白明白!”拱起手抱著拳,像跑江湖似的向大家表示致謝和道別,他滿頭熱汗,綠豆燒在往腦子裡衝。於而龍見他喝了那麼多烈性酒而不醉,和他那緯宇叔一樣,有著驚人的酒量,使支隊長為之駭然。而且他堅持邀請他進城——到了執拗頑固的地步,是不是除了客情以外,還攙雜其他因素?毫無疑問,他那吞吞吐吐的言詞背後,肯定包含著一顆叵測的心。

於而龍第一次在猜測對方心思時失靈。他暗想:倘若不是自己智力衰退,那麼就是十年來把人磨鍊得複雜起來,特別像王惠平這樣的,怕是比蝌蚪文都難懂了。臨別時,他仔細看了一下,確實再也不是當年的事務長了。但是,等副書記跨上游艇,嚇了於而龍一跳,赫然躍入他眼簾的,是那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樣的背影。

難道一個人的背影永遠也不會變?他好像聽見那個從背後看去的高中生,正津津有味地,在講述偷越封鎖線的情景,蘆花是怎樣揹著他到湖西來的,是怎樣用身體替他擋住巡邏隊的盲目掃射……儘管他不喜歡王惠平那大大變樣的面孔,一個過於成熟的人,總使人疑懼和存有戒心,但是那熟悉的背影,倒使他覺得親切。

“你一定來呀!支隊長!”

王惠平一邊矯揉造作地揮手,一邊鄭重其事地囑咐司機朝去縣城相反的方向開。有的人就是這樣,酒喝得越多,頭腦越清醒,膽識也越大,他需要做一次最後的努力。

遊艇開遠了,看熱鬧的鄉親和必須履行對上級迎送義務的社隊幹部都散了以後,老林嫂如釋重負地長吐了一口氣:“阿彌陀佛,他總算走了。”

“唔?”於而龍看著老林嫂。

“他?他呀!”她似乎有許多話要傾吐出來,但是終於把話壓了下去,只不過在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不細心還聽不出來的。隨後便在門口打穀場上的竹椅上坐下,接著編織蒲草拎包……

於而龍知道她心裡不平靜,她對王惠平的冷淡忌諱,不僅僅是微賤小民的自卑心理,而是有夙怨的,也許是為了他而大鬧了一場,才結下不解的嫌隙?然而,為什麼她忍氣吞聲不講出來呢?於而龍很理解老林嫂的性格,她那張嘴像把鋒利的快刀,一向是敢說敢講的,可弄不懂,為什麼哼一聲,也是輕輕的?但是奇怪,她好像要把她滿腹的話,編織進那隻拎包裡去似的,看那一下一下的緊緊勒著的動作,可以體會到她是怎樣在約束自己、控制自己了。

唉!於而龍望著煙波浩渺的石湖,嘆息著:我們生活在一個多麼紛擾的世界上呵!

第二章 (5)

游擊隊長獨自划著雙槳,駕著舢板,離開柳墩,往陳莊駛去。

這回他可是終於達到目的,一個人自由自在地“垂釣”了,回到石湖,那最初的紛擾,總算平安無事地給搪塞過去。現在,頭一步,自然是陳莊,因為據勞辛講,他是在那裡碰上船家老漢的。

詩人還健在的時候,於而龍總是希望他能把當時的情況,詳細地回憶出來,但患有植物神經紊亂症的勞辛,竟很像腦軟化患者,對任何細節都模模糊糊,記不真切了。

於而龍抱怨地責備:“真要命,你可憐的記性!”

“怪我嗎?我根本不覺得是謎。”

“可怕的謎,難猜的謎,總是隱藏得很深很深的。”

獨有陳莊這個地名,說得確切不移,詩人跺著柺杖賭咒,肯定不會記錯。

“會不會那老漢相中了你手裡的酒?”

勞辛說:“我不贊成你把人看得那樣壞——”但詩人獨對王緯宇不感興趣,在石湖打游擊的那些日子,他和這位歷史系大學生,也沒少打交道,但始終關係不是那麼融洽的。勞辛說過:“我不喜歡一覽無遺的詩,我也不喜歡一眼看不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