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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部分

了過去。

王緯宇渾身的血直衝到頭頂囟門,因為他終於從齊脖頸砍斷的腦袋,那臉上緊摳而陰鷙的嘴角,認出了是他的哥哥,他的心當時都停止跳動了……

她不是一個女人,她是瘋狂的報復者,那種毫無表情的樣子,使他不止一次想從桌邊蹦起,撲上去,和她拼個生死,一決雌雄。他並非要替那顆被砍下的頭顱報仇,而是要反抗這種超過他,並且壓倒他的力量,可一看那黑洞洞的要喝血的槍口,他按捺住自己。蘆花說:“還得謝謝你的信,要不,他也不會上鉤,我也報不了趙亮同志的仇,小石頭的仇,老夫子的仇,和石湖鄉親們的仇……”

她冷笑著,是一種強者的笑,是一種充滿了蔑視心理的笑。這個曾經逼得要跳石湖的女人,現在,站在高門樓兩兄弟的面前,不由得想起那個啟蒙者的教導:“ 為什麼不可以殺?他們也沒長著鐵脖子……”

不可能存在萬世一統的局面,現在,歷史要改寫了,從沃土裡生長起來的奴隸,挺直地站著,迎接新時代的到來。正如大自然裡,春天最終要代替冬天一樣,是一種必然的趨勢,誰也無法阻擋。

想一想廣場方磚上的鮮血吧!新的一頁是從那兒開始揭開的……

當四姐從昏昏沉沉的夢境裡醒過來,那顆讓她魂靈出竅的人頭不見了,而且那勢不兩立的王緯宇和蘆花也都沒了蹤影。天完全亮了,屋外,是人們祝賀新年,一片恭喜發財之聲,但她開門一看,卻是一個陰霾灰暗的大年初一,一個沒有陽光,沒有歡樂,甚至沒有一點生氣的大年初一。

……

該不是一場噩夢吧?珊珊娘坐在船頭,呆呆地望著林木蒼翳的沙洲,細細回味自己的一生,確實也像一場夢似的,直到今天才算醒了過來。認識一個人容易,看穿一個人可不容易,以至於要付出兩代人的沉重代價——既害了老一輩,又害了年輕一代。呵!

難道他,對的,就是他,難道不應該像他哥那樣,得到身首異處的懲罰嗎?

但是,一直盯著沙洲的珊珊娘,猛地站起,喃喃地,幾乎不相信地望著那灌木林自語:“停停,水生,你把船停一停!”

“怎麼啦?”他回過頭去,看站在那裡發痴的珊珊娘。

“你把船靠岸吧!”

“幹什麼?”

“我要上去!”

水生不大理解她的舉動,告訴她,“拐過去就是——”

“你沒瞧見一個人影?”

供銷員只顧划船,哪裡去注意岸上的動靜,順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那密密的灌木林裡,撲稜稜地飛起的幾隻小鳥外,毫無其他跡象可尋。話又說回來,即或是有個什麼人,有興趣來到這荒蕪偏僻的沙洲,懷古思舊,與你老太太何干?

珊珊娘,甚至還未等他把船頭插上沙灘,就迫不及待地登岸了,才走兩步,又轉回身,想起什麼地把那五塊銀元,鄭重地交給了水生:“先給你二叔拿去,他盼著呢!回頭我再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你要幹嘛?”

“快走你的,甭管我。”她踩著溼漉漉的沙灘走去。

“那我怎麼跟二叔講,這五塊銀元,沒頭沒腦,怎麼回事?”水生朝她喊。

“那是一條人命!你跟他說,槍響過後,我那死鬼哥,一眼就看到那個人——”她邊回頭說話,邊往前急匆匆地追趕,差不多有點小跑的勁頭了。

水生糊里糊塗,供銷員對於阿拉伯數字的賬目,能算得一清二楚,但怎麼也攪不明白這筆人生亂賬,他站起追問:“ 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她頭也不回地大聲說:“開黑槍的!”

他嚇一跳:“誰?”

珊珊娘已經走出好遠了,用手指著密密麻麻,雜草叢生的亂樹林裡講:“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