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才批下來,種上地,咱就得夯地基,等地基塌實塌實,來年一開春咱就動工,蓋上五間大瓦房。這石頭、石灰、土坯木料,哪樣不用錢?咱家的老母牛今年再下個小牛犢,等開春用錢時賣掉,再搭上幾隻羊,估計這些錢還不夠,咱還得要賣些糧食。你要想吃羊肉,就得卡住脖子,半年不吃不喝。所以,有了糧食咱才能有底氣,才能有本錢吃香的喝辣的。钁頭底下有水,钁頭底下有火,只要钁頭不停,莊稼就能旱澇保豐收,一句話,钁頭底下啥都有。
老師說,畢業班明天要加早自習。
上學是不能耽誤,那咱就晚上幹。張文擦了一把頭上的汗說。
牧兒,喘口氣,歇歇吧。當媽的看到兒子像霜打的小草,不由心疼了說,孩子也夠累的,算的那些題我一看就頭痛。不過,考上大學,再怎麼著也必土裡刨食強啊,咱還少蓋一處房子,省下的錢,說不定連娶媳婦的也夠了。你看人家副支書劉昌盛,考進了省委,連他娘都不吃咱這莊戶飯了。
媽,他是保送上去的,不是考上的。
反正都一樣,看人家那派頭,一看就不是凡人。唸完高中回到咱村就成了主任,剛乾了年把,就又進了省委。嘖嘖,牧兒,你一定要好好念,考上高中,考上大學,就上了省委。
媽,沒那好事了,國家早已經恢復高考了。
張文聽著老婆孩子的話,手中的钁頭更加快了。是啊,幸虧這樣,要不哪有咱這些人的份?這土地,這高考,這好日子,你說,這是一個多麼好的年代啊。
地快刨完了,地上已堆了一大堆茅草,那毛絨絨的老鴰芋頭(半夏)也有三四斤了,張文老婆高興的直向孩子許願,等這藥材曬乾賣了錢,給你們做個鮮亮的褂子。
女兒嘰嘰喳喳的小嘴像早上的小鳥兒,說媽你老是哄著人玩兒,總叫我穿哥哥剩下的。
鳳兒,聽話,等咱住進大新房,媽就給你做新的,做一身,全是新洋布的。
兒子早就累煩了,再加上被露水打的,衣服不像衣服而成了繩子,越幹活它越纏,這繩子把自己越纏越緊自己活像緊箍咒下的孫猴子。無奈中他勸爸爸說套上牛耕吧,你看好多人家都是用犁翻耕。
來,把這些抱到石嶺上,張文用腳勾起一堆茅草,邊喊著張鳳邊對兒子說,咱那牛,肚子裡有小牛了,不能使喚,早給你分析過了,要新房子,大半還得指望它。
上丁思武家借去,他家有。
前天晚上,他爸爸來向我借錢,我說咱要打地基,剛買了一車方子石,估計把他得罪了。
爸,你咋不借給他?也真是怪了,他比咱家富咋還借錢?
小孩子懂什麼,幹買賣的錢還有多?再說了,錢到什麼時候都是藉著容易還著難,還的時候他就成了黃世仁。
爸,借錢的咋就成了黃世仁?是楊白老才對。
這事不是你小孩子能弄清的,老老實實地幹你的活是正事。
爸爸,俺姑姑家有錢,小蘭總穿新衣裳。
鳳兒,不許插嘴。要不,我也跟他姑姑趕集去掙幾個?老婆試探著說。
不行,別動這念頭。誰知道她掙的什麼錢?我看她早晚得吃虧。
吃啥虧?看這左鄰右舍,還有村西那幫娘們,個個大包小包的都往集上躥,這世道向來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俗話說,吃飯穿衣亮家當。如今,是個人模狗樣的全是常往集上躥的主兒。
“曰慈,曰儉,曰不敢為天下先。”你娘兒們可給我聽好了,不管這世道咋變,聖人的話沒錯。
啥意思,爸爸?女兒瞪大了眼睛問。
你只管記住了就行。啥意思?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張文抬頭看了看東方,一輪紅日正冉冉上升,地面上飄浮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