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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奴倉惶間彎下了腰,頭上的包裹跌落在地上了,她半蹲著拾掇包裹的時候看見驢車已經上了橋,便跳起來對車伕喊,大哥你不能把我扔在這裡,你拿了我兩個刀幣,怎麼就捎了我二十里地,大哥你得退一個刀幣給我!
車伕和蒙面客都回過頭,沉默的蒙面客仍然沉默著,只有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光。車伕罵了一聲,說,看你樣子傻,你倒是精明,拿你兩個刀幣,你還要我帶你進百春臺?也不瞪大眼睛看看,百春臺是你進去的地方?
碧奴屏著呼吸傾聽河那邊的聲音,說,大哥你騙我呢,誰說女子不能過這橋,我聽見女子的聲音啦!
車伕先怒後笑,道,那是賣笑的女子!你要去賣笑?看你的姿色,學點吹拉彈唱的,倒是有本錢,你再扔一個刀幣過來,我替你引薦給樂房主事,讓你進去賣笑去!
碧奴沒來得及說什麼,是那隻青蛙在包裹裡面焦灼地掙扎,青蛙從鞋子裡跳出來,在碧奴的手背上停留了一個瞬間,留下一片反常的滾燙的熱痕,然後它就跳出去了。從桃村到百春臺,青蛙一直羞怯地躲在豈梁的鞋子裡,可現在它大膽地跳出來了,碧奴驚愕地看見青蛙在月光下跳,跳,跳到了驢車上,從蒙面客躲閃的身體來看,青蛙是跳到他懷裡去了。
別過去,他不是你兒子!碧奴突然明白了青蛙的心,她驚恐地叫喊起來,快回來,他不認識你,他不是你兒子!
碧奴對青蛙尖叫著,可惜她的制止已經遲了,蒙面客捉住了青蛙,她看見他的手輕輕地一揮,一個小小的黑影劃出一道弧線,墜落到水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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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春臺(2)
吊橋那面響起一陣急促的鑼聲,是守夜人在催促驢車過橋,車伕的腳舉了起來,甩響鞭繩,碧奴絕望之中去追驢車,她的手在慌亂中順勢一拉,抓住的恰好是蒙面客的腰帶,在月光下碧奴看清了她手裡的是腰帶,碧奴的手下意識地鬆了一下,鬆了一下又緊緊地抓緊了,慌亂中她對那男子叫了起來,那不是青蛙,是你母親的魂靈呀,你會遭報應的,你把你母親扔到水裡去了!
蒙面客站了起來,袍飛之處冷光一閃,惶然之間,一把短劍已經斷開了碧奴的手和腰帶的糾纏,蒙面客拔劍割斷了自己的腰帶,他仍然像一塊岩石聳立在車上,車伕暴怒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什麼母親?什麼魂靈?車伕對碧奴吼道,你小心讓他一劍穿了心,他是衡明君請來的大刀客,他的刀劍不認人,不認親人,更不認鬼魂!
碧奴跌坐在地上,手裡抓著一小截腰帶,藉著月光可以看見織錦腰帶上的豹子圖紋,一片黑色的痕跡很蹊蹺地黏在上面,碧奴現在肯定了,那是一灘血跡。
驢車過橋後,對岸一陣忙碌,吊橋沉重地升起來,從河上消失了,壕河恢復了它的防範之心,把碧奴一個人隔絕在岸邊。對面的燈影中已經空無一人,唯有煉丹爐裡還閃爍著紅色的火苗,司爐火工偶爾從牆後出來,往爐膛裡填入柴禾。碧奴手執一截蒙面客的腰帶站在河邊,看見對面的百春臺浸泡在月光下,像一頭巨獸,夜空中瀰漫著一股神秘的氣味,也許是煉丹的氣味,也許只是巨獸嘴裡的呼吸。
碧奴沿著河邊走,尋找她的青蛙。月光下的壕河水波粼粼,水面上依稀可見一葉浮萍,馱著一個小小的黑影向著百春臺游去,留下一串鏈狀的波紋,一定是那隻青蛙。那隻尋子的青蛙,碧奴是再也喊不回來了。河對岸的棚屋裡傳來許多年輕男子的喧譁聲,他們都可能是那黑衣婦人的兒子,可是誰認得出一個變了青蛙的母親呢,誰願意做一隻青蛙的兒子呢?碧奴在河邊等了一會兒,她知道青蛙不會回頭了,那可憐的亡魂聞到了兒子的氣味,她便失去了惟一的旅伴,剩下的路,她要一個人走了。
青蛙一走,包裹清靜了,豈梁的鞋子也空了。碧奴在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