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問,你們是在這裡等馬車嗎?你們是去大燕嶺嗎?綠衣女子斜著眼睛看碧奴,嘴裡嚼著餅說,什麼大燕嶺?這兒又不是運苦役的驛站,哪兒有馬車去大燕嶺?你別在這兒轉悠了,趁天還沒黑透,趕你的路去!碧奴說,那你們呢,你們是在等什麼?你們要去哪裡?綠衣女子從腰帶裡掏出一個荷包來,我們跟你不一樣!她舉著荷包在碧奴面前晃,看見沒有?是針線,我們不是大牲口,我們都是女織匠,有手藝的,我們等喬家織室的馬車來僱人,你站在這裡幹什麼?碧奴聽出那女子對她的歧視,她說,大姐你不可以這麼說話的,大家站在這裡都是沒辦法了,誰是大牲口?會個針線活就嬌貴成那樣了?我們桃村的女子從小種桑養蠶,針線活粗,可你這荷包上的絲線都是從蠶繭上拉出來的呀,我認得出來的,是我們桃村的蠶繭拉出的絲線!綠衣女子眨著眼睛打量碧奴,我們荷包裡裝的都是你家的絲線?你從桃村來?怪不得說話跟打雷似的!她突然得意地笑起來,我知道你是誰了,他們說桃村有個瘋女子得了相思病,帶著一隻青蛙去北方尋夫,說的就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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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市(2)
碧奴又是一驚。她不知道關於她北上的訊息傳到藍草澗,已經被路人篡改了,聽起來那確實是一個瘋女子的訊息。她發現綠衣女子注視她的目光裡開始有一種憐憫,很明顯是正常人針對瘋子的富於節制的憐憫,碧奴氣惱地拍著頭上的包裹,是誰在背後亂嚼我的舌頭?我是去給自己丈夫送冬衣呀,什麼叫相思病?我才沒病,誰忍心讓自己丈夫光著脊樑過冬,誰才是得病了!
你沒病,那你快去送冬衣吧,去大燕嶺那麼遠的路,你再不趕路大雪就要下來了,你丈夫就要凍成雪人啦!綠衣女子嗤地一笑,甩著袖子向其他女織匠那兒擠過去,然後碧奴清晰地聽見了她欣喜的聲音,你們沒看出來?快來看,她就是桃村那瘋女子呀!
交頭接耳的女織匠們全部回過頭來了,他們都用驚愕而好奇的目光看著碧奴,就是她。就是她。相思病。瘋女子。那青蛙呢?青蛙藏在她頭頂的包裹裡呢。碧奴站在他們針尖一樣的目光裡,臉上身上都感到了說不出來的刺痛,她累得心力交瘁,沒有力氣去和那些女子論理,桃村也一樣,一群女子在一起誰不嘰喳呢,他們都喜歡說她的閒話,碧奴沒有別的辦法對付他們,突然想起桃村的錦衣應對流言的方法,便對著那些女子響亮地吐了一口唾沫。
路邊還有其他女子,幾個山地女子,沉默地站在人市一角,在暮色中就像一排樹的影子。碧奴離開了盛裝的女織匠,朝一個手執草笠的黑衣婦人走過去,那女子的身影讓她想起了木筏上的山地女子,也讓她想起包裹裡的那隻青蛙。她想問那女子從哪兒來,是不是從東北山地來,認識不認識一個乘木筏沿河尋子的婦人?但在這個充滿敵意的人市上,碧奴對交流失去了信心,她決定不說話,什麼都不問,我不問你,你也別來問我。碧奴沉默著站在那裡,和山地女子們站在一起,站在一起等過路的車馬。那黑衣婦人放下掩面的草笠,露出一張浮腫的灰暗的面孔,她一說話嘴裡散發出一股魚腥草的氣味。你不應該站到他們那兒去,老的,醜的,病病歪歪的,沒有手藝的,應該站在我們這兒。那女子神情木然地打量碧奴頭頂上的包裹,說,你比我們強,頭上還頂個大包裹呢,我們什麼都沒有,只好站在這裡等,我們不等織室的馬車,有人肯把我們買去拉套犁地就好,大牲口說的就是我們呀,可沒人要買我們山地女子,做大牲口都不行,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