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淇抱著酈琛上了馬車,眼見他面白如紙,連唇上也不見一絲血色,心中怦怦直跳,想道:“倘若我晚到了一步,他……”但覺手足痠軟,情不自禁地將頭伏在酈琛胸前,聽著他的心跳,似乎要確信他仍在人世。
酈琛感到他溫熱的氣息透過衣衫,熨貼著自己胸前肌膚,又覺出他抱著自己的手臂微微發顫,先時對簡淇的那點怨恨一剎時冰消瓦解,心中只想:“他是當真待我好。”勉力道:“我沒事。”聲音低弱,有如蚊蚋。
簡淇霍然抬起頭來,道:“還沒事?榮箏的劍再偏得一分,你這條手臂便廢了。你……你要報仇,又為什麼這般拼命?倘使這便死了,殘了,你父親和妹妹在天之靈便願意看到?”
酈琛心中一凜,道:“我這手臂,以後還能使劍麼?” 望著簡淇,眼中露出惶急,卻是將他後面說的兩句話全未聽進去。簡淇看著他,一時胸間滿是苦澀之意,低聲道:“還能使的。”
酈琛登時放心,道:“那就好。” 跟著長長嘆了口氣,道:“可惜被他逃走了。我現下的武功,還是太差。”簡淇道:“你才練了這幾個月劍法,哪裡就能一步登天。”酈琛嘆道:“你不知道,那個鄭曄的武功,比他還高明得多。我怕我按部就班的練下去,不待勝過他,自己身體先垮了。”簡淇沉默了片刻,道:“你傷得很重,別說話了。咱們到前面鎮上,找個客棧歇幾日再走。”
當日夜間,酈琛便發起高燒來。簡淇跟隨寧慕鵲行醫多年,這等情形原是司空見慣,當下診脈作方,囑咐店小二去買藥來煎了,喂他喝下。他深諳醫道,療治這點傷病原不足為慮,然而關心則亂,聽著酈琛在對面床上呼吸急促,自己便也難以入睡。三更過後,正自迷迷糊糊之間,忽然聽到酈琛低低地呻吟了一聲,聲音中顯得極是痛楚。
簡淇輕聲道:“子堅?”聽那邊嗚咽了兩聲,黑暗之中,彷彿受傷的小獸一般。簡淇起身點亮了桌上半截蠟燭,走到他身邊,伸手去探他額頭。手指剛剛觸及他肌膚,酈琛忽然呼地一聲,伸掌向他打來。簡淇猝不及防,這一掌結結實實地打中了他左臂。酈琛全無內力根基,這一擊的力道卻大得驚人,直是把全身氣力都使上了。簡淇只怕傷了他,不敢運內力反震,但覺上臂一陣劇痛,臂骨險斷。
酈琛一掌打中,跟著又是一拳揮來。簡淇忍著痛伸手一抓,扣住他手腕上“外關”、“內關”兩處穴道,卸了這一拳的力。跟著便在他“百會穴”上輕輕按住,將內力透了進去。簡淇內力平平,用以安撫酈琛卻是足夠。只片刻工夫,酈琛便即清醒,睜開了眼睛。
簡淇正要說話,酈琛忽地伸手抓住了他胸前衣衫,叫道:“牧謙,牧謙,是你。”聲音中猶自帶了哽咽,卻是無比喜慰。簡淇輕輕撫摩他頭髮,道:“是我。我在這裡。”見酈琛不肯放手,只得俯下身來。剛剛在他身邊臥下,酈琛便張臂摟住了他頭頸,將頭拼命拱到他懷裡去,似乎藉此方才能找到一點安慰。簡淇抱住了他,感到他身上汗溼,額頭洇涼,卻是燒退的跡象。他低聲道:“你做噩夢了?”
酈琛身體發顫,緊緊地抓住他衣衫,把整個人都往他身上貼去,便如溺水之人斗然間得了一根大木一般。簡淇道:“別怕,我在這裡。” 酈琛道:“你別走。”一面手足並用,一發纏在他身上,怎樣貼近也只覺得不夠。
簡淇道:“我不走,你放心罷。”一面輕輕拍著他後背。好一會兒,酈琛身上顫抖漸息,抬起頭來,望向簡淇的臉,彷彿要仔細辨認對方的模樣。燭火暗淡,卻分明照見他眼中滿滿的痛楚驚懼。簡淇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