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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節的誤傳,又不禁癲喜萬分,有若杜甫當年聽說官軍收復薊北,“漫卷詩書喜欲狂”。金玉蘭患白喉逝世,年僅二十六歲,尚是雲英未嫁之身。哭庵在印鑄局代局長任上,接羅癭公來電,得知這一訊息,頓時如喪考妣,昏厥在地,良久才甦醒過來。玉蘭尚未裝殮,哭庵堅請撫屍一哭,玉蘭家人再三擋駕,但見他哭得驚天動地,不得已,就應允了他這個不情之請。哭庵進了內室,果然抱著玉蘭的寒屍,大放悲聲,絲毫不低於當年哭母的水準。他素日體虛,竟因此染上重病,委頓久之。玉蘭發喪時,哭庵仍力疾前往,扶棺致哀。當時報上有詩紀事:“如此蘭花竟委地,滿座來賓皆掩泣。座中泣聲誰最高?樊山、實甫兩名士。”還有同調者撰文激其頹波:“……聞易哭庵先生,亦感玉碎於須臾,悼蘭摧於俄頃,曾演雙弔孝(樊樊山也有份)之活劇,入芝蘭之室,號啕而痛哭焉。噫!鍾情之甚,不覺過於悲痛耶?然而泣盡眼中之淚,難回既逝之魂,抑或借金玉蘭以自哭耶?傷心人別有懷抱,吾於易先生之哭有同情矣。”哭庵賦詩悼金玉蘭,劈頭四句為:位比花王稱武色,籍同修縣附文襄。

美人短命真為福,女子多才定不祥。是真名士自風流。哭庵憐才好色,出於天性,故能至老而不衰。其暱友樊樊山每每取笑哭庵“貪財,好色,不怕死”,又有促狹鬼將三事併為兩案:一為“貪財”,二為“好色不怕死”。說哭庵“貪財”,是因他月收入高達千元光洋(民國初年,普通百姓平均月收入不及十元),卻依然經常哭窮。說哭庵“好色不怕死”,則事例比比皆是,已無煩一一列舉。其實,哭庵是怕死的,他怕冷槍,怕流彈,怕亂匪,怕冤獄,所以他要躲,直躲進風月場溫柔鄉去,耽於女樂,以安孤心,以慰驚魂。他成長於幸福的家庭,從小受盡呵護,鮮嘗痛苦,應該說,他的性格比一般人更脆弱,因此一旦直面慘淡的人生,他便無可奈何,惟有束手裹足。作為一位真情至性的天才詩人,他愛美,愛藝術,愛那些名已喧騰而身猶卑賤的女伶,又有什麼可奇怪的?這種異常強烈的愛使他忘記了亂世的苦雨悲風,也使他忘記了自己的年齡。他每每用真情去愛,愛得轟轟烈烈,真愛能使懦夫變為勇士,所以他敢去撫屍痛哭,不怕可畏的流言,不怕奪命的疫病。從這個角度說他“好色不怕死”,大抵還是對的。他愛女伶,固然有好色的一面,但其情至深,其意至誠,對美麗的女伶尊重有加,並非居心玩弄,從未使出猥褻強求的霸王手段來。一事能狂便少年,其用心之痴癲,亦說明他為人真摯,不耍賊奸,比那些道貌岸然,心實齷齪的傢伙不知要強出多少倍。

亂世浮沉(3)

你也許會說,一位堂堂七尺的男兒,他理應深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大義。這話當然是不錯的。哭庵早年也想有一番作為,可他在廣西龍州署理道臺只三月,即因忤逆上司意旨而被兩廣總督岑春煊斥之為“名士畫餅”(諷刺他只是畫餅樣的名士,不切實用),逼他憤而離任。哭庵目睹國土凌夷,也曾上書言戰,力主“罷和議,褫權奸,籌戰爭”,辭鋒勇銳非凡,披肝足以見膽;他還曾橫渡海峽,抵達臺南,投奔黑旗軍統帥劉永福,決意抗擊倭寇。其《寓臺詠懷》一詩寫得壯氣充盈,豪情澎湃:寶刀未斬郅支頭,慚愧炎黃此係舟。

泛海零丁文信國,渡瀘兵甲武鄉侯。

偶因射虎隨飛將,曾對盤鳶憶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