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謀而合,純然地為著寧芙兒著想。
若非如此,他不會二話不說,放任著她用藥將圖完全消蝕,圖一旦從寧芙兒背上蝕去,就再無可能還原。
霍玄女至今尚有疑問的,是不明白他身為海寧鳳家的子弟,為何對歷代先祖所傳下的東西毫無眷戀之情,說毀便毀,即便那一張藏寶圖不該以那樣的方式代代傳承。
不是每個海寧鳳氏的子弟,就得忠於自個兒族人,普天之下可沒這條律法……
莫名的,她憶及他說這話的神態——英俊臉龐刷過冷厲和嘲諷,自厭中猶有憤懣。
她想去弄懂,可他卻開始閃避。
他曾指責她欺他、騙他,這一點,她無言反駁,也不做辯解,反正她原就不是什麼老實姑娘。可他不也一樣欺瞞了她嗎?即便問出,也不一定表示能得到真正答案。
石屋中陷入短暫寂靜,霍玄女將裝水的木盆放回架上,再回眸時,鳳寧芙已將衣衫穿整完畢,十指梳攏著長髮,而頰邊紅雲仍在。
瞅著霍玄女,她靦覥牽唇,柔聲道:“霍姐姐,我對連環也是……也是真心的,我是真心喜愛他的……”
霍玄女淡應了聲,澄容雖是平靜,但眸底輕爍輝芒。“連環是頂天立地的海上男兒,一旦認定便絕對專情,他不會負你的。”
鳳寧芙下了榻,盈盈走來拉著她略涼的手,亦道——
“霍姐姐,我善棠哥哥也是頂天立地的海上兒郎,一旦認定,也是絕對的專情,只是他心裡藏著一些事,教他動不動就想為難自己,像存心同自個兒過不去似的,拚了命想贖罪,你多擔待他一些吧,好不?他實在是喜愛你的,倘若他惹得你不歡喜,我代他同你賠不是了,好不?”
霍玄女任由她握著,雪顏依然,只是心海已起波濤。
關於他的苦楚,她不想從其他人口中得知,若不是他甘心情願對她言道,知與不知也無差別。
“沒事的。”她反手按了按鳳寧芙的柔荑,另一手則緩緩放在肚腹上,眉眸輕斂,不知怎地,竟有一絲奇異的神氣。“沒事的……”
“可善棠哥哥他——”
“寧芙兒。”石屋門外陡地響起男子的低沉喚聲。
鳳寧芙衝著霍玄女眨了眨眼,又掀了掀唇,未竟之語不及道出,“唉”地嘆了聲,這才鬆開小手去將那扇門開啟。
門外,英挺身影佇立,玄目冷峻,淡睨了眼立在門旁的鳳寧芙,隨即視線掠過她,投注在靜立窗邊的雪發姑娘身上。
“善棠哥哥,霍姐姐已替我瞧完背啦,你若無事,就同她聊聊……你肯定有不少話要同她說的,不是嗎?”後頭的一句,鳳寧芙說得語重心長,似有深意。
見他仍杵著不動,她乾脆伸手將他拉進,自個兒倒躍到門外去了。“你們好好說說。”說著,她旋身跑開。
鳳善棠不動,僅深沉地直視著那抹雪影。
自上岸,他便撥了這處面海的石屋給她獨自住下,還不準其他人隨意接近,就連他自身也在這限制範圍之內,不得再輕易靠近。
他內在已矛盾地分裂出兩個自己——
他想要她,她合該是他的,教他極度地渴望,渴望得身體發痛,有種奮不顧身要去抓牢她的衝動。
但這姑娘不僅面貌似雪,心亦似雪。
他一次又一次地握在掌中,卻一次又一次落空,他該讓皓雪澄清,抑或執意且惡劣地將她拖進他混濁汙穢的天地?
在那好教人窒息的注視下,霍玄女神情沉靜,潤了潤唇打破沉默——
“你是來察看那幾張假的藏寶圖做得如何嗎?”
鳳善棠仍定定瞅著,似乎沒聽懂她的話。
霍玄女繼而道:“我已經完成了五張,你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