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打輸了,還這麼牛。
他瞥了一眼,沒好氣道:“聽不見,我官階比你高,先行禮再說話。”
原本就是句讓曹變蛟尷尬的氣話,萬萬沒想到,曹變蛟楞了一下,真拜倒行了個軍禮,非常自然:“遊擊曹變蛟,拜見長官,還請長官放了我叔叔。”
劉承宗道:“晚了,你叔叔真跟我求死呢。”
聽到這話,曹變蛟才變了表情,失聲道:“將軍?”
他喊的是他叔叔。
曹文詔也不解釋,只道:“兵敗之責與你無關,你回去為陛下效力盡忠,不要辱沒家門。”
“是!”
曹變蛟雙目泛紅,重重應下,朝叔叔行李叩首,起身咬牙切齒指指劉承宗,轉身就要離開。
別說劉承宗傻了,周圍獅子營官軍全都傻了。
這啥家庭出來的楞頭,叔叔明明能聽出來大帥也為他們惋惜,一心求死;侄子見叔叔要死,也不是不傷心,但轉頭就走了。
“回來!”劉承宗叫住他道:“我打你們,是你們濫殺饑民應有此報;但在遼東到底有功於天下,我不殺你們,但花了我們的兵餉得還,把兵甲戰馬都交出來。”
曹變蛟聞言大喜,轉過身看向叔叔,儘管極力讓自己面無表情,還是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深吸幾口氣,才稍稍低頭對劉承宗道:“多謝長官。”
“謝我?呵,投降的我不放,陝山之間的事,靠屠殺解決不了,只能讓別人更恨你們,更恨朝廷。”
“給別人留條活路,別人才給你們留條活路,否則我不殺你們,將來也有別人殺,留著有用之身,去關外打東虜。”
說罷,劉承宗擺擺手:“把兵甲戰馬交了,把你叔叔領走。”
沒過多久,曹變蛟帶人把兵甲戰馬送來,劉承宗這邊放了曹文詔。
他牽著戰馬站在戰場邊沿,看二百多人輕裝離去,嗅著鼻間的血腥味,環視一眼戰場,長長嘆了口氣。
樊三郎問道:“大帥怎麼不殺了他們?”
“殺與放,兩可之間。”劉承宗看了她一眼:“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樊三郎望向不遠處正在被招降的關寧軍:“大帥是想招降他們?他們確實厲害。”
卻沒想到劉承宗搖了搖頭:“不是招降,沒殺的就得帶走,這是我的責任。”
“責任?”
“陝地最能打的邊軍都在我手上,我們去了青海,沒人能擋這支關寧,他們對俘虜手段殘忍,還要死多少人?”
劉承宗看向自己的軍陣,眼神裡帶著難言悲哀:“我說的那些道理,他們叔侄滿腦子忠君報國,未必聽得進去,只能讓刀子說話。”
“我的目的是打殘這支關寧軍,他們跑、降、傷、死,剩下那幾百人,若能配齊兵甲戰馬,雖說還有些戰力,不過對留在陝山的王、高兩部沒絕對威脅。”
說罷,劉承宗把目光放向遠處:“我們進青海,是為爭奪天下積蓄力量,陝山之間不可沒有友軍,只有我……能做這件事。”
親兵來報:“大帥,都收拾好了。”
“啟程吧,我很快追上你們。”
西方殘陽如血,澗溝河畔,劉承宗牽馬走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靜靜垂頭立了片刻。
沒有魂魄和他說話,讓這片土地更加沉默。
片刻之後,他翻身上馬,揚鞭西指:“走吧,我要找韓王要塊地,安葬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