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未歸,負氣未理。待了一會,看出人已斷氣。試揭上衣一看,傷處已然焦黑,皮肉好些腐爛,其狀甚慘。想起連日相處情景,再一仰望對面牆上的鏡中人影,暗忖:“自己天生國色,我見尤憐,何況男子。似他這樣相處多日,雙方形跡如此親密,始終以禮自防,從無一句戲言,已是難得。因為希圖時常相見,竟能強忍痛苦,至於數日之久,可見情深愛重,痴到極點。便是今日吐露心腹,也不過是想將來一同修煉,永為骨肉之交,脫略形跡,常得相見而已。並還說到人生朝露,志切清修。細察所言,實無他念,不過愛極忘形,略微握手。如何便使難堪,他因見我發怒,定疑從此輕視,將與絕交。看那情急縱撲之狀,分明此舉傷心太甚,連本身利害安危全未顧及,以致疼死過去。所受重傷,又由我粗心而起,於心何忍?”想到這裡,心腸一軟。回憶連日經歷,覺著此人不論心性言動,學問識見,以及琴棋諸藝,無一不是上品。
無垢越想越生憐憫,四顧無人,只得親自動手,喚了兩聲隱弟未應。剛將人捧上榻去,猛覺人已醒轉,睜開眼來,不禁氣道:“原來你是假的!”鄭隱本來快醒,耳聽玉人呼喚,身被抱起,索性把氣屏住,任其抱向床上臥倒。想要就勢溫存,又恐二次觸怒,正在心蕩神搖,打不出主意。周身疼痛,已早不在唸中。誰知對方也已警覺。鄭隱不顧周身奇痛,嚇得將手連搖,急喊:“姊姊不要多疑,我是剛醒。”無垢此時心情十分矛盾:既覺對方痴得可憐,又覺對方外表老成,實甚狡獪。也說不出是喜是怒。本想發作,一見鄭隱面容慘變,情急苦痛之狀,心又不忍。
自來女子善懷,心腸又軟。當雙方互種情根,快要傾吐心腹,卻有顧忌之時,最關緊要的是,如果不能毅然決然,當機立斷,任你貞節烈女,也怕對方一味服低,死纏不已。稍微動念,立墮情網之中,終被綁緊,無法解脫。無垢此時心情,正復相同。聞言沒好氣答道:“我只當你至誠君子,原來是個假的,裝死騙我,多麼氣人!”鄭隱見對方輕嗔薄怒之中,口角上仍帶一絲笑意,和方才冷冰冰地甩手起立神情大不相同,知有轉機。表面卻裝作害怕已極,正在連聲分辯,忽聽門外有人介面道:“三姑不要冤枉好人,他才不是裝死呢。虧你狠心,人家痛得這個樣子,你還氣他,我瘋和尚先不服氣。”二人聞言,全都大喜。
跟著走進一人,正是日常盼望的瘋和尚,無垢固是盼他早來治傷,便鄭隱平日貪與心上人常聚,最好尋他不到,以免傷愈分手,這時也因奇痛難忍,又因對方行事莫測,也許此次犯險,是他暗中主持,否則主人禁制何等厲害,一個凡人怎能從容越過?瘋和尚事前又把主人所有靈藥全數取走,越想越覺是在暗中撮合,亟欲向他求教,見他突然走來,不禁喜極。知他滑稽玩世,不喜客套,開口便喊:“師父救我。”瘋和尚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今天痛得厲害,自然想我,如是前兩天來,不遭你厭恨麼?還不把這丸藥吃下去,等痛止住再說。只要肯聽話,大家全有好處。否則,一個在劫難逃;一個任你根骨多好,沒有這一座橋渡過對岸,守到老死,也休想有什遇合。”說罷,先遞過一丸靈藥。又把前在申家拿去的兩個玉瓶取出,還與無垢道:“你姊姊所煉丸藥,我已用它不著,原數奉還,一粒不少。內中還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