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家吃軟飯,什麼都不會。”
頭一次,被人這樣瞧不起,卻無言以對。仔細想一下,這二十多年,他確實沒做過什麼。拿了張大學文憑,卻沒拿它幹什麼事。上面的東西也漸漸全還了回去。
“我果然是隻繡花枕頭啊……”
走在上海六月的街頭,熱得出汗的傅家少爺心底裡有一點發涼。
第4章(1)
蘇州的宅子靠近耦園。這耦園是同治年間安徽巡撫沈秉成攜妻歸隱處,原名涉園,建於清初,沈秉成和他的妻子嚴永華請當世名家顧紜在涉園舊址上擴建,分東西兩園,是蘇州名勝。
老太太祖上與沈家曾有交情,往年到蘇州也常來往。少鸞等幾個人沒事便在耦園中溜躂。沈家已不復當年風光,庭園卻是愈靜愈有情致。花草樹石,亭臺樓閣,直如畫中。玉棠從來沒見過這樣精緻的南方庭院,看一處,贊一處。
少容少鸞少清卻都是來過幾趟的,開始還陪著玉棠逛,後來兩個女孩子怕太陽曬,只在清晨和傍晚出來,於是就剩少鸞陪著。少鸞和玉棠兩個人已經好得跟兄弟似的,跟著少容少清兩個斯文淑女在一起,玉棠還少不得提醒自己也斯文一點,跟少鸞則不必。兩人逛完了耦園,又把蘇州的大街小巷逛了個遍。耦園邊上就是倉街,這是凡塵裡的一個熱鬧處,尤其是在靜悄悄的耦園對比下。幾家人合住在一處,天井裡滴下雨水來。
兩個人躥進這裡倒也不是有意的。六月天,孩兒臉,說變就變,傾盆大雨潑天而下,兩人急忙跑到近處屋簷避雨,於是就看見裡面的小孩子把天井四周的下水口堵住,讓水積在裡面,大人自然要喝罵的,但又要忙著手裡的活計,於是也只是喝罵而已,孩子們玩得更瘋。
四面屋簷下都嘩啦啦掛著水線,裡面的人聲鼎沸彷彿是另一個世界,而他們靜靜地站在塵世上旁觀。潑天大雨中反而有一種奇異的寂靜,兩人站在那兒都沒有說話。
雨下了一陣就收,兩人慢慢往回走,小店把收到簷下的傢伙重新又搬出來,避雨的人們也重新開始走動,街上重新熱鬧了,空氣裡有雷雨過後特有的新清,少鸞道:“你覺不覺得,蘇州好像能讓人心靜下來似的,好像好多事都不重要了。”
玉棠點點頭,心裡是覺得有一股閒適的懶散味道,無事可做也不覺得無聊,只想這麼慢慢蕩下去。
“以前我怎麼沒覺得呢……”
“你來過蘇州?”
“蘇州是我老家,你不知道嗎?”
這她真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太太老家在這裡。”後來嫁到北方去,後來又因為夫家失勢而閤家投靠孃家,往南遷,最終留在上海。這是奶奶常常說起的事。
“我爹就是在陪老太太回來省親時遇見了我娘,在蘇州待了兩個月,回去之後,我娘就寫信來說有身孕了。我爹擔心老太太不認她,於是先讓人安置下她,準備等生了之後,再接她過門——”見她微微揚眉,知道她那六十歲的腦子裡,肯定在想這樣的行事不對,解釋道:“我娘是堂子裡的……我爹替她贖了身,可惜,在生我的時候,她死了。”
每年清明,他都要回來替母親上炷香。小時候是由父親帶著,後來則自己來了。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面,所以倒也並不覺得如何感傷。
偶爾的偶爾,會夢見一個看不清面目的婦人,聲音溫柔,輕輕撫摸他的面頰。那就是他對母愛與母親的全部幻想了吧。
玉棠歪著頭看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髮絲有幾縷溼了,她把它擄到耳後去,說了聲:“難怪。”
“什麼難怪?”
“難怪我總覺得你像是不把傅家當家似的。”
“咦,”他詫異,“這話是怎麼說的?”
“你看,你平日裡就是在家睡個覺,吃個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