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繡芸一時怔愣了,好久才回神擦去面上闌干,轉身後又卻步回頭:“你心尖上的人是鄭媱吧?”鄭媱二字一脫口便接上他的目光,鋥亮鋒利得像一柄開光的刀凌空立了起來。
阮繡芸的心往下一沉:“那日,我看見了繡帕上的雙夜合。”又苦笑:“我還記得當年相國府的花園裡,很多千金小姐們圍著鄭氏姐妹說笑,有個男人路過時過來見禮,他衣的,是穿結的、粗礪的褐衣,矜貴的娘子們紛紛以千金扇掩口捂面、交頭接耳地奚笑,她們言語刻薄地說:‘哪裡來的叫花子?從頭到腳都泛著一股子窮酸氣,這種人也能出入相國府?’就在大家以取笑他寒酸為樂的時候,鄭媱卻大發雷霆地跳了出來,極力維護那個男人,你還記不記得她當時說了什麼?”
19、天驕
千嬌百媚藏舊恨
阮繡芸講到此處,淚如凝結的珊瑚,垂首低語道:“你怕是,不想再記得了吧。。。。。。”
他的思緒被她的一番話所牽引飛飄,目光滯滯,心一勃一慟。
“那個時候,我從那個男人的眼神中就看出他喜歡鄭媱了。”阮繡芸的下顎微微昂起一個美好的高度來:“心尖兒上的人又怎樣呢?你還不是將她殺了?縱然是心尖兒上的女人,也敵不過你們男人的野心。你放心,入宮後,我自會用盡一切手段獲得陛下的專寵,努力救我父親,同時,做你的內應。。。。。。”說罷衝去開門,頭也不回地投入茫茫夜色裡。
那日到底是沒認出鄭媱來,他懸起的心方稍稍落塌。
鄭媱當時說了什麼?
她似被氣昏了腦袋,又跺腳又掐腰的,拿手指著那些大家閨秀們的鼻子高喝:“誰敢笑話他?他是我的先生,只有他才是我的貴客,你們一個個算什麼東西?這樣取笑別人沒有讀過書嗎?徒不教,師之過!你們的先生都是草包,連他一個手指頭都不如!”話落迎來姐姐鄭姝的一巴掌,一氣之下捂著臉哭著抓著他的衣袖跑開了。
機關算盡,他的確不是個好人,可對於心愛的女人,他自始自終沒有算計過,惜之愛之唯恐不及,又怎麼捨得利用和傷害?只會將她視作明珠裝匣,一生貯藏。
譁然一聲,案上的棋子被用力拂掉,琤琤彈打滾落在地面上,他高喝道:“鍾桓——”
鍾桓應聲推門入內:“主子?”
他凌厲的眼神劈來:“我的玉牌被鄭媱偷了,傳令下去,接下來,若有人拿著我的玉牌出府,不—準—放—行!”
“玉牌被偷了?”木頭木腦的鐘桓的關注點似乎偏了,“怎麼被偷的?這種東西,主子不是貼身攜著——”說到此處好像頓悟了什麼一般,急匆匆地捂住口,仍是無可避免地接上他主子鄙棄的目光。。。。。。
三日後,翰林院學士蔣汝周之女蔣氏阿蓉突發惡疾,被禮部除名,替補人為阮氏繡芸。
——
撲稜稜,一隻信鴿落在了窗前的檀木花架子上,咕咕,咕咕地來回踱步,曲伯堯捉了來,解下用金絲線纏繞在其足上的竹籤,取出裡頭的布帛拆開,怵目驚心的六字赫然闖入眼簾:寵姬,廢太子妃。捲起放入香爐焚燒,更衣入宮。
重華門外的長長甬道上,竟與剛剛面聖完畢預備出宮的西平郡王不期而遇。
相距數尺,西平郡王已經卻下腳步,眼中怒火熊熊蓄勢。
他視若無睹,未曾卻步只意態從容地前行。此時恰有後宮的車攆從他身後駛來。公孫戾未立三夫人,後宮的女人品秩皆在他二人以下,出人意料,那攆中的女人竟沒駐攆向他二人見禮,徑直讓驅車的宮人轆轆駛過,倒讓立在道中的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