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卸了一身重責的他,竟然隱隱有了喜悅之色。
在福寧殿,天色很亮,一切清晰可見,一見到韓琦那滿頭白髮,趙頊不由悲從中來,想起對方一手把他父皇拉上帝位的情誼,不由又羞又愧,語音嗚咽地道:“今日降制,侍中要去,朕不由感傷,大是遺憾!”
韓琦笑道:“宦至相位,榮耀歸裡,正是老臣一生心願。今日得至,陛下應該為老臣高興才對!”
“朕……愧對老相公!”
韓琦聽到對方改口侍中為老相公,情知對方確實動了感情,不由也稍稍激動了,為相三朝,還有面前這個皇帝也是自己一力立下的,其中辛酸與複雜,又有誰能能瞭解呢?
“陛下,老臣走後,惟願陛下勵精圖治,中興大宋!”
趙頊抹了抹眼淚,問道:“可有良策?”
“親賢臣,遠小人而已矣!”韓琦沉聲答道。
“誰是賢臣,誰是小人?”趙頊又問。
“忠於陛下、為公天下者是賢臣;賊亂天下、為私利己者是小人!但願陛下能夠察之!”
趙頊點點頭,沉吟一番,還是問道:“相公去後,誰可為相!”
“若陛下只願守成,富弼、文彥博等可為之;欲中興有道者,司馬君實可為之!”韓琦說完噓了一口氣,早料到官家迴向他問繼任者,現在終於把司馬光推銷出去,至於成與不成,就不是他所能主導的了。
趙頊疑道:“安石何如?”
韓琦早料到對方會有此問,從容應對,不答反問:“陛下,我朝百年,至您已有六帝,何君之朝最為穩重長久?”
趙頊先是一愣,最後不解地道:“若說朝政穩重長久,當數仁宗。老相公此問何意,與朕的問題有關嗎?”
韓琦又問道:“陛下,說句冒犯的話,仁宗資質,與太祖太宗相比如何?”
趙頊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這話問得確實有點冒犯了,不過韓琦資格夠老,是仁宗朝的遺臣,而他自己又不是仁宗一系,因此倒沒有發飆。情知韓琦問得有因,最後配合說道:“以雄才大略而論,稍有不如吧。”
韓琦笑了:“陛下倒也寬宏。老臣有幸得在仁宗陛下之朝而立,說到對他老人家的瞭解,也頗有自信。正如陛下所說,仁宗陛下也許不是雄才之人,然而他卻是最會為帝之人!”
“最會為帝?”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宰相
“帝王之道,制橫二字而已!”韓琦平靜地說道,“縱觀仁宗之朝堂,小人與君子同列!君子之人,可為大臣,委以重任,范仲淹是也!可朝堂之人,皆是拱衛帝權罷了,若同是君子,朝中只有一個聲音,眾口一詞,則非帝王之幸了!於是以仁宗對范仲淹的信任,一旦有人起之彈劾,立刻黜之,卻又不是讓小人繼任,把大權交予文彥博等人,主持朝政,立刻就穩住了當時的朝堂。一生如是,穩妥一生!不得不說已經是千古以來少有的明君了,仁之廟號,既是概括,也是讚譽!”
韓琦說得比較籠統與忌諱,拿范仲淹當年變革來說事,冒了極大的危險,因為當年罷黜范仲淹的原因,是仁宗收到了范仲淹要謀反的信件,據說字跡頗似,當然,在有識之士眼中,別人偽造的字跡很平常,可是仁宗這位明智之人會看不出來?然而他依然罷黜了范仲淹,果斷停止了引起了洶湧澎湃的吏治改革,你說他怕事也好實在談不上怕事,當時韓琦歐陽修這批名臣,都是鼎力支援范仲淹的……仁宗的手段,也就可見一斑了!
趙頊聞言默然不語,韓琦以范仲淹事論,不無比喻今時的王安石,但他是一個有著超越開國太祖太宗皇帝雄心的皇帝,若要他像仁宗一樣一生妥協委屈,也太過為難了。不過看在今日韓琦就要出朝的份上,多多少少聽進去一點。他問王安石是否可以為相,韓琦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