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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一路艱險,夜朔身上的傷口好了裂,裂了好,他來不及去醫館,只要想到衛傾現在的處境,他就無法停下腳步。那時他真傻,竟然在心裡想的是,傾兒,等我。衛傾怎麼會在等他,聽了秦漠的話,她該是恨極了他的。路過達城,天色暗淡,來往只剩我和師兄的船,他借了我們之便,終於回到了郢都。

這個他熟悉的都城,熟悉的土地,已經不認得他了。夜朔的刀傷縱橫的臉已經無法辨認,走在街上,沒有了以往迎接而來的熱情,只剩下異樣的目光。他並不會感到無措,因為這是做乞丐時最為熟悉的眼神。

轉過一條條巷道,他向著生活了九年的衛府走去,腦海中迫切見到的硃紅色木門在喧囂聲中出現在眼前。到處都是白色,噪雜的喊聲和哭泣聲中掩蓋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他混在人群中,看到衛傾跪在靈柩的左側,撕心裂肺的哭泣,秦漠滿臉柔情的安慰她。

夜朔緊緊握著拳頭,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失控的衝過去。

夜深時,賓客散盡,喧囂和熱鬧一併退去,晚風清清涼涼,散落滿地的殘紙花瓣,肆虐在風中。衛傾一個人跪坐在大殿之上,背景是無休無止的白色,屋內的殘燭流下的蠟滴在桌上。

夜朔迎著這瘦弱的背影慢慢走著,他的身影和屋外繁亂的槐樹倒影一併落在蒼涼的棺冢前,燭光晃了晃,衛傾似被猛然驚醒,回過身來。夜朔有意將自己的臉側向另一邊,因他知道,現在的自己,真難看。

他靜靜的看到衛傾,她憔悴的容顏,臉色差到極點,兩隻眼睛也腫了起來。衛傾很明顯被眼前的人嚇到,想要喊人,卻在燭影將熄時,停住了欲張的嘴唇,她的眼神轉變為不可置信,嘴唇顫動,眸中噙滿淚水。她終究,認出了他。

夜朔在衛傾的目光中,踏著滿地殘亂,來到衛將軍的靈前,重重跪下,叩了三叩。衛傾站在他的身後,嗓音顫顫,道,“朔哥哥?”

夜朔頓了頓,站起身,他的佩劍從衣襬中露出來。衛傾忍不住捂住嘴巴,淚水大滴大滴的滾落,她的聲音哽咽到極致,幾乎無法出聲,“你,真的是你。他們都說你殺了我爹,你為什麼?”

人們總是很自然的相信第一個謊言,並對它深信不疑,所以之後聽到的真話,若與當初自己堅信的謊言相悖,就會覺得很荒唐。

夜朔向來不會說話,他將戰場上發生的一切同衛傾解釋的時候,聽起來讓人難以接受。他的話沒有一絲摻假,衛胥如何殺害秦漠全家,如何坐上將軍之位,秦漠如何為了報復,接近衛家和衛傾,一五一十的全然交代。換來的,是衛傾毫不留情的一個巴掌,她鄭重道,“我不信。”也許衛傾不想接受的事實是,在心中完美的父親,竟是個殺人犯。所以說,人真的是要懂一些說話技巧的,說話不像做人,太過直來直往,不僅讓人難以接受,還會很容易失去朋友。

衛傾充滿仇恨和憤怒的眼神,像一道道銳利的暗器,每一個都插在了他的心上。夜朔眼中的光芒消失,落寞的坐到身旁的凳子上,一絲苦笑之後,面容慘淡的說,“我還在街頭乞討的時候,有一年冬天,有一對身穿華服夫妻,戲謔的將手中的饅頭丟給我,他們的眼神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可是,為了活下去,我還是接受了他們的施捨。我正要去撿,卻被旁邊的一個野狗叼去。當時我已經餓了兩天,幾乎連路也走不動了,但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撲過去就和野狗打了起來,使勁的在野狗的嘴裡摳剩下的半個饅頭。當時我才七歲,或者是六歲吧,那狗的長度比我的個頭都高。我是怎麼打贏的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我吃完饅頭,恢復精力才發現,身上全都是血,有我自己的,也有野狗的。我當時覺得腿很疼,扒開褲腿一看,腿上也被咬掉了一大塊肉。”

說到這裡,他淡然的撩起褲管,露出小腿上一塊觸目驚心的疤痕。爾後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