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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同,在公案裡,道、佛二字,往往可以互換,答案都回到活潑潑的生命世界。

在這裡,我們有必要說明中國佛教,尤其是禪宗,和印度佛教的基本差異。印度佛教視外在世界妄幻不實,也就是空(sunyata),中國人,不管是道家儒家,都肯定外在世界為實有。在湯用彤的研究中,指出魏晉時期佛教徒面臨的困難,由支愍度到支遁,都曾根據郭象注莊子時的重點“上知造物無物,下知有物自造”和萬物“塊然自生……自然而然”,將“空”解釋為“物”(色)。這與心無宗的說法一樣:“心無者,無心於萬物,萬物未嘗無……不空萬物,萬物之境不空。”而中國佛教轉折點的關鍵人物僧肇(384—414)的《不真空論》,釋“空”的用語完全用道家的“有無”。“無”不是“空”,在道家的理論裡是很清楚的(見前述);但由於用了“有無”的辯證,僧肇的論說使“空”字既可以是“空”,但更可以是“無”,不沾語限,物未為名辨,人未為義囚,物物物我自由興現。這是為什麼禪宗一面言“空”一面可以投入萬物自然興現運作的依據。這個變化,當然不是僧肇一個人引發的,事實上,魏晉時講佛法的格義,幾乎全是道家用語。譬如道安(312—385)、支遁都是。以老莊格佛義的語言活動事實上做了雙重的顛覆,“無”在後來的禪宗裡,有時確是“空”,但大多時候是“無”而指向未被名辨的“萬物自然”。這是為什麼問如何是佛,可以答:“春來草自青”或“長憶江南三月裡,鷓鴣啼處百花香”。

中國哲學注重境界在活動中完成,即莊子的真人、至人,亦非無活動者。馮友蘭,《中國哲學史》(香港文蘭圖書,1976),第662頁。這一個特色,再加上道生(ca�360—434)為闡提人(指不信佛法的人)祈願所提升出來的“人人皆可成佛”的論點,開啟一個獨一無二的局面。既然闡提人也是有生之類,為什麼他們就沒有佛性?這幾乎直接批判了印度種性階級下有些階級無法成佛這種現象。由此,他再提出“頓悟成佛”。巴壺天論禪宗特色的“貴自求不貴他求”,其原始思想應該來自道生之說,而道生之說,也可以追歸到道家的“道無所不在”和“物各自然,各得其所”。但因為“人人皆可成佛”事實上是體悟“自性”而成佛(即心即佛)。

(大珠慧海)參馬祖,馬祖問曰:來此擬須何事?曰:來求佛法。祖曰: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作什麼?我這裡一物也無,求什麼佛法,(大珠)遂禮拜,問曰:那個是慧海自家寶藏。祖曰:即今問我者是汝寶藏。一切具足,更無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向外求覓。

就是因為人人都有這自性,所以無須向名師求道。禪師為了說明這一點,驚人之語和驚人之棒甚至打向佛祖,“佛家其他各宗沒有不重視拜佛的……禪宗卻不然,不惟不重視拜佛,有時甚至呵佛罵祖,如德山鑑罵達摩是老臊胡,釋迦是幹屎撅,雲門偃要一棒將佛打殺與狗子吃,雪竇顯要喚祖師來替他洗腳。”這個驚人之語與老莊的“絕聖棄智”是同出一轍的。

重涉禪悟在宋代思域中的靈動神思(9)

既是即心即佛,不必外求,只要我們去除語障心囚,回到“素樸”,回到平常心,就已契道。“平常心是道,謂平常心無造作,無是非,無取捨,無斷常,無凡無聖。……只如行住坐臥,應機接物,盡是道。”釋道原,《景德傳燈錄》(臺北匯文堂出版,1987),第175頁。道不是神秘的東西,所以禪宗也說:“砍柴打水皆是道。”事實上,黃檗,溈山,仰山,雲門,玄沙等等在開田、摘茶、牧牛、擔米、砍柴的勞動中都有利用其活動而示道。能夠在平常心見道,在平常的生活中經驗道,因為此時已不為語慮,不為心囚而苦了。

乙篇:嚴羽禪悟對宋代思域的批判

嚴羽詩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