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的書。既然這是第一手資料,我不懂為什麼會有人要懷疑他說的話?據西哈諾說,月球跟這個世界一樣。從那個世界看到的地球,就像這裡看過去的月球一樣。伊甸園位於月球上,亞當和夏娃吃下智慧之樹的果子後,上帝才將他們放逐到地球。為了飛到月球,西哈諾把幾瓶比空氣還輕的露水綁在身上,但在到達中途時,他又飄回地球,降落在新法蘭西(譯註:現加拿###語區)的裸體印第安人部落裡。他在那裡建造機器,最後終於來到目的地,這點很顯然在表示美洲一直是前進月球的最佳場所。他在月球上碰見的人有十八英尺高,四肢著地行走。他們說的語言有兩種,但都沒有字詞。第一種由普通人使用,是種要用動作傳達、複雜得讓人不知所從的密碼,全身上下各部分都得動來動去。第二種是上層階級說的,由純粹的聲音所組成,那是種發音不清楚、高深莫測的嗡嗡聲,跟音樂極為近似。月球人吃東西不是用吞的,而是用聞的。他們的錢是詩──真正的詩,寫在紙上的詩,價格由詩本身的價值而定。最嚴重的罪行是保有貞操,年輕人則不該尊重父母。他們認為鼻子愈長的人,人格愈高尚。短鼻子的人都會被閹割,因為月球人寧願絕子絕孫也不要醜陋地活著。那裡有會說話的書和會移動的城市。偉大的哲學家死了,他的朋友會喝他的血吃他的肉。男人腰上掛著銅製的###──如同十七世紀法國男人習慣佩戴的長劍一樣。一個月球人向一頭霧水的西哈諾解釋:難道推崇生命之器不比死亡之器好嗎?西哈諾在書中的大半篇幅都是在籠子裡度過。因為他那麼小一個,月球人認為他一定是隻沒毛的鸚鵡。最後,一個黑巨人以‘反基督’罪名把他丟回地球。”
月宮 1(15)
我照那樣又蓋了好幾分鐘,但說這些話削減了我的體力,我可以感覺到靈感正慢慢在打退堂鼓。從中場開始,一直到最後(談到朱爾·維爾那和巴爾的摩槍枝俱樂部),靈感徹底離我而去。腦袋先萎縮,接著極度膨脹;我看見奇特的光線跟彗星在眼前劃過墜落;我的胃開始隆隆作響,漲滿穿腸刺肚的痛楚,忽然覺得自己就要病倒。沒有任何預警,我斷然中止談話,站起身來宣佈要離開。我說:“謝謝大家的好意。但我有急事要辦。你們真是一群好心的人,在我有生之年一定會記得大家的。”這是場脫序的表演,一個瘋子的吉格舞。我搖搖晃晃地走出廚房,撞翻了一個咖啡杯,摸索著通往門口的道路。走到門邊時,凱蒂已經站在那裡。到現在我還是搞不懂,她是怎麼比我先到那的。
“你這個哥哥好奇怪。”她說:“你看起來像個人,可是後來變成狼。後來又從狼變成談話的機器。你是個天生會用嘴巴的人,對不對?先是食物、然後是單字──從嘴巴進去又出來。不過你倒忘了最適合嘴巴的工作。我畢竟是你妹妹,可不能讓你沒吻別就走掉。”
我正打算道歉,但還來不及說什麼,凱蒂已踮起腳尖,一隻手放在我的頸背上吻了我──非常溫柔,我感覺得到,幾乎是帶著憐憫。我不知道要怎樣理解這個吻,該把它當成一個真實的吻,還是整個遊戲的一部分?在做出決定前,我不小心把背靠在門上順勢推開了門。這似乎是個訊息,隱隱地暗示該是結束的時候。我不發一語,繼續往後退出門口,在雙腳踏過門坎時轉身離開。
後來再也沒有免費的食物。八月十三日收到第二封遷移通知時,我只剩下三十七塊錢。結果那天剛好是航天員來紐約參加綵帶遊行的日子。稍後公共衛生部門報告,節慶期間有三百噸的垃圾丟在街上。這可是項空前的紀錄,他們說,全世界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遊行。我跟這些事保持距離。因為不知還能做什麼,所以我愈來愈少離開公寓,試圖保留僅存的體力。快快走到街角採買補給品,再快快回來,就這樣而已。因為用從市場帶回家的棕色紙袋擦屁股,皮都給擦破了,但最令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