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鄴城的燕皇宮。
當慕容氏的男子大多被羈繫,他志得意滿地隨了重臣王猛,一起登上了三國時曹操所建的銅雀臺,在昔日的歌舞繁華之地,指點著關東河山。東南是平原,肥沃豐腴,西北是太行,如屏如畫,更有一帶漳水,浩浩流過,歡躍得恰似他當時的心情。
曾經有北方第一帝國之稱的燕國終於被秦國吞併,放眼天下,除了偏安江東的晉朝,再無可與苻氏匹敵之軍。
誰又能料想,曾經侷促於關外,以放馬牧羊為生的氐族人,有朝一日,也能稱雄關內,甚至一統北方河山!
正躊躇滿志和王猛談論下一步的雄偉志向時,他們聽到了女孩子清脆嘀嚦地話語:“我不去!我才不去!三皇兄寵信奸臣,才有今日亡國之禍!我寧願做燕國的殉國公主,也不要做秦國的微賤奴婢!”
二人驚訝望去,已見到了那個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細眉清眸,卻滿臉出身皇家的倔強和驕傲,怒斥著她的乳母:“我才不要和他們一起降秦!我不降秦!”
那唇角彎起的倔強弧度……
那眸間的委屈和不甘……
那自尊自強絕不屈居人下的驕傲……
忽然便喚起了苻堅的記憶,那時的他認為自己可以忘卻的記憶,可以忘卻的人。
“那是……燕主慕容煒的胞妹,清河公主。”王猛準確地推斷,含著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並不認為,苻堅後宮裡多這麼個性情倔強的女子,會是什麼壞事,而後來慕容衝的進宮,則在他的意料之外。
那一年,苻堅三十三歲,清河公主十四歲。
他是最年輕有為的帝王,可以有足夠的勇氣,和足夠的任性,將自己喜歡的女人納入後宮,不管她是不是願意。
被母兄送入宮中的第一晚,清河公主哭了一夜,苻堅雖是憐惜,卻沒有放過她。看著她帶淚的委屈不甘甚至隱著仇恨的眼神,那種快意和快樂,竟不能用言語來表述。
彷彿,當年不敢在另一個女子身上做的事,終於從這個女孩身上得到了彌補。
是什麼時候起,她不再用那樣的眼神看他,卻變得和一般女子那樣,沉默,而安靜?安靜得連日子都變得沉悶而壓抑起來。
是慕容衝來了之後麼?
那個小小年紀,便舉止舒徐清雅的少年,有著那樣清澈的眼神,仿若天山最深處的泉水,不惹半點塵埃。
可明明那樣清澈的眼神,卻並不通透,便如他絕俗的有禮微笑背後,總隱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可以在一個時辰之內讓你把他的性情看得清清楚楚,但相處一年甚至更多年之後,你所能瞭解的,還只是相見一個時辰後所瞭解的那個慕容衝。
那種看不透的感覺,最令人發瘋,便如……便如當年那個不告而去的女子一般……
苻堅繼續著他的任性,繼續將慕容衝留在了宮裡。
將他攬於懷中,對著他清澈眼神時,他只看到了那個一襲青衣的女子,用那樣秋水瀲灩的眼神與他對視,那種瀲灩在秋水下的看不透的眼神,對他有著幾乎致命的誘惑。
憶舊遊 傷心銅雀鎖秋風(五)
他忘了慕容衝是個男兒身,也忘了慕容衝才不過十一二歲,只是一日比一日更沉溺,沉溺在慕容衝一日比一日更不通透的眼神裡,沉溺在他清雅而淡然的輕笑裡。
亡國滅家,或者備受恩寵,在慕容衝眼裡,都似輕如鴻毛。他的世界,始終雲淡風輕,只要有茶有琴,日日眠花伴月,便已知足。
於是,微笑而冷淡的慕容衝,更令苻堅痴迷。
鳳皇,鳳皇,鳳皇,那些日子,他的眼裡只有一個鳳皇。只要鳳皇開心,便是天上的星辰,也可以親手摘下,放到他的跟前。
一時,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