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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容衝成了秦宮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別說張夫人、蔡夫人等先前得寵的妃嬪,便是清河公主,也只是紫宸宮裡一個美麗的陳設,為的是讓鳳皇有個理所當然的棲身之所。

畢竟,苻堅不可能把一個男子,變成後宮的妃嬪。有姐姐的掩護,慕容衝可以少惹些朝臣非議。

“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

人人都說,慕容氏姐弟專寵,宮人莫進,卻不知,專寵的只慕容衝一人而已;而更無人知,苻堅所痴迷的,只是慕容衝那雙令人看不明晰,卻只想深深探索的眼眸而已。

直到秦相王猛再三曉以利害,為不讓氐人與鮮卑人矛盾愈加激化,苻堅才將慕容衝送出宮去,安置在阿房城,那個秦始皇所建阿房宮的故址。

他知慕容衝性情雅潔安靜,只恐他住不慣,以鳳皇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特地在阿房遍植桐竹數十萬株,以供他賞玩遊樂。

隔了半年,待平陽太守一職空缺,他才將十五歲的慕容衝安排過去,出任太守之位。

細論起來,慕容衝雖也練武強身,可素來寧和恬淡,倒與晉朝那些清談名士相類,何況年紀又輕,並不夠格當一郡太守。但苻堅滿心只疼惜著這個溫雅的少年,特地挑了平陽這座三晉名城給他。據傳那地方為堯、舜、禹三代都邑所在,民風淳樸,易於管理,便是慕容衝才識欠缺些,也是不妨了。

而慕容衝一走,他才又將目光重新投回那些曾與心中那名女子共同生活過的張夫人、蔡夫人身上,而清河公主……

他再也找不到最初的感覺,已經很少再去探望她了。

沒有了慕容衝的紫宸宮中,只有成為慕容夫人的清河公主,眼神一年比一年沉靜,沉靜到讓苻堅後悔,後悔當日不該讓這女子入宮,誤了她的一生。

如果她在宮外,過得應該比現在快樂很多吧?應該還和原來那樣,頤指氣使,任性地敢對天下之主大聲說著:不!

只為歉疚見到那樣沉靜的眼神,苻堅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歲月,不曾踏足過紫宸宮了。

慕容夫人熟悉的臥房近在咫尺。

低垂的銀白幃幔,光彩流離的珍珠隔簾,隨燈搖曳的翠竹屏風,一切陳設,宛如十年前。

踏入房中,依稀便記起,當日這屋中,也曾傳出來銀鈴般的笑語,美好如天籟。那時,這屋中住的,是十四歲的清河公主,而不是二十七歲的慕容夫人。

憶舊遊 傷心銅雀鎖秋風(六)

周圍很安靜,沒有慘叫聲,沒有申吟聲,也沒有哭泣聲,一如慕容沖走後,那安靜的十年歲月。

風過幃幔,拂開一角輕紗,便見著那床榻上靜臥的女子,面如白紙,清眸緊閉。

幾個宮女圍住她,掩著嘴,欲哭,卻不敢,似怕擾了這女子的清夢。

“清河……”

禁不住地,苻堅輕柔地呼喚,奔到床邊,小心鞠起那蒼白纖弱的面龐。

“陛下!”幾名宮女齊齊跪下磕頭:“請陛下救救夫人!救救夫人!”

苻堅摸著了慕容夫人的手。如十四歲那般細弱而無力,幾乎感覺不出脈搏來。

“太醫!太醫!”

苻堅壓低了嗓子呼喝,也似怕驚醒了這沉睡了般的女子。

兩名渾身溼透的太醫上前,小心把了脈,又將眼瞼翻開檢視了,便一齊跪下:“請陛下節哀順變!”

苻堅大怒,指著慕容夫人微微起伏的胸口,壓著嗓子吼道:“她還有氣息,你們沒看到麼?”

太醫額上不知是汗還是雨,只是不斷磕頭,不敢言語。

這時,慕容夫人的手指輕輕動了一動。

只那一動,苻堅立時驚覺,忙攬住她,小心將她依在懷裡,柔聲道:“清河,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