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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

我們啦!”

“我們?”

“我們幾個都打過證言,說你是叛徒。”

於而龍爆發出一陣強烈的笑聲,笑得那個作偽證者直是發毛。在同一個世界裡居住著多麼不相同的人啊!就在這個禿頭構陷游擊隊長的時候,三河鎮的老遲卻咬斷自己的食指,柳墩的老林嫂進省上京為他於而龍辯誣。他望著那一片茫茫的湖水,心裡感嘆著:“天哪!幸好這世界不那麼絕望,要不,真不如一頭栽到湖裡去呢!太可笑了,為了按比例地製造出敵人來,為了把同志打成叛徒,竟乞靈於一張偽證,連不謀一面的豆腐渣放的屁,都奉為至寶,古往今來,到哪裡能找到這些比貝克萊還貝克萊的唯心主義者呵!”

“支隊長,我有老婆孩子,也是萬般出於無奈,才幹出這種下作的事。十年前,緯宇同志回石湖親口對我們講的,叫我們大膽懷疑,活著的,死去的,過去的,現在的,都可以打問號。我想,橫豎你倒臺了,也不會在乎那一張證言,田雞要命蛇要飽,頂多你受點罪,我們可就立了新功啦!”

所有出賣靈魂的人,都會尋找一些依據來安撫自己的良心。

像他,只是為了生計,倒也可憐。他真希望送這位作偽證者一包紙菸,然而抱歉,空空如也。

那個廢話簍子看到失去了抽菸的希望,站起來,訕訕地走了。於而龍相信,只要價錢相當,賣過一次身,還可以再賣第二次。這種寡廉鮮恥的人是不會絕跡的,有買才有賣,商品是為消費生產的。倘若大家都光明磊落,告密者必然失業;問題全攤在桌面上,打小報告有什麼用呢?一切皆繩之以法,作偽證豈不自討苦吃;作風要是很正派的話,馬屁精還會有市場麼?在過去十年裡,這些新興行業所以生意興隆,是和銷路相連繫著的。

但是,廢話簍子的話,倒使於而龍更進一步認識了王緯宇,他那些模稜兩可、似是而非的語言,都帶有相當程度的彈性,既可以打出來擊中要害,達到目的;又可以縮回去不負責任,溜之乎也。如果說他是個混蛋的話——於而龍笑了,一種無可奈何的笑,那一定是雙料的。因為上帝給狐狸以狡猾,給狼以殘忍,而賦予王緯宇以狐狸加上狼的雙重天性,所以他常常是無敵的。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哪!”那位老秀才的嘆喟之聲,又在於而龍的耳邊響了起來。

鄭勉之終於不同汪偽政權合作,也不去第三戰區給國民黨顧祝同之流裝潢門面,這位腿被蘆花打傷的老秀才,在外地治好傷以後,回到石湖,決定擁護赤腳大仙,參加抗日民主政府,從那開始,跟共產黨在一起,直到死。

“你這個秀才先生,跟泥腿子,漁花子,光腳板的共產黨混在一起,也不怕辱沒先人!”他的兒子、他的女婿,都託人捎來話,諷喻他,勸導他。

但他的回答倒很簡單:“將相王侯,寧有種乎?”

王緯宇口頭上稱呼他為前輩,背後,並不十分尊敬他,開玩笑地喊他“棺材瓤子”。因為人人都知道,老夫子的後事早給自己準備好了,有一口油漆了許多遍的柏木棺材。

“要不是那口壽材,二龍,我敢給你打賭,你的抗日民主政府,拿繩子都拴不住他。”

“你說他終究不和我們一條心,會走?”

“那是自然。”

“你放心吧,他不會離開石湖,也不會離開我們。”

“走著瞧吧!”王緯宇嘴角往下一撇,不相信地說。

於而龍耳畔響著老夫子的哀鳴,那是一句發人深省的話,就在這裡,就在原來的炮樓底下,就在他生命最後一刻說出來的。“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是多麼語重心長呀!

現在,經過了三十年以後,石湖支隊的隊長才陡然間領悟到,這位老夫子的遺言,是在對他進行一種同志式的告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