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伏契克那句“要警惕呀”的名言一樣,希望透過那茫茫湖水,傳送到他游擊隊領導人的耳朵裡。
——老夫子,站在你被處決的這塊地方,我體會到了,你把你的思想,你的看法,同時,還把你的忠誠,你的關切,甚至你的焦慮,你的希望,都凝聚在這句話裡面了。這是一句有分量的話,你以死亡前最後一口氣時說出來,更加重了它。然而,三十年來,我並沒有牢牢記住;可現在,連生活現實也在提醒我,確實存在著那種“類狼人”,或者是人化了的狼,他們是以吃人為生的。
王經宇就在這裡警告所有追隨石湖支隊的漁民、船民,誰要是不服從黨國的命令,敢同共產黨來往,就是被他們抓住的六個人的下場。
他下令當場槍斃了那六名黨的基本群眾,第六顆腦袋,就是至死也和黨一心一意的鄭老先生。
當時,那五個人都倒在血泊裡了,王經宇站起來,喝了一聲:“住手!”讓人把老秀才帶上來。
行刑隊剛要端起的槍,只得放下。
他嘴角緊摳著,盯著鄭老夫子,慢悠悠地問:“老東西,看見了吧!現在是一步即生,一步即死,前腳是陰,後腳是陽的最後機會,你要三思而行,回頭還是來得及的。”
剛強的老秀才顫巍巍地回答:“ 人活七十古來稀,我已經七十六歲了,相當知足了。”
“你和他們不一樣!”王經宇指著那些倒在湖邊,血流遍地的屍體說:“他們是漁花子,是泥腿子,是愚民,是蠢材;而你有功名、有學問、有地位、有家產,怎麼能和他們為伍,就是去陰間路上,也不該與他們同行!”
他仰望著藍天,長嘆了一聲:“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和他們在一塊同生共死,那是理所應當的。”
王經宇大聲吼了起來:“ 你這個不識抬舉的老貨,他們給了你什麼好處?”
老夫子沉靜地反問:“你又給了我什麼好處呢,大先生?”
白眼狼勃然大怒:“好吧,那我就給你一點好處,成全你,讓你跟他們一塊走!”
“謝謝——”
老秀才轉回身去,站在那五位已經倒下的烈士中間,望著眼前一片茫茫的碧水,似乎是自語,又似乎是向石湖傾訴:“ 記住吧,這話是一點也不錯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哪!”
這位和石湖,和石湖上的人民,和石湖的第一支共產黨領導的隊伍,永遠站在一起的鄭老夫子,昂起腦袋,背抄著手,動也不動,只有淒冷的風,吹動著他那長衫的衣襟,王經宇把手一揮,他便成了那次屠殺的第六個犧牲者。
在中國這塊土地上成長起來的知識分子,有他們自身的特點,於而龍記得他的至友、那位廖總工程師曾經剖析過,還用了一個不大恰當的比喻:“唉!中國的知識分子,很像俗話講的:‘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那樣,熱戀著這塊土地啊!”
那是在優待室裡,閉門思過時的事情了,於而龍接著問廖思源:“所以一九五二年,你想方設法要回祖國來——”
他承認:“沒有辦法,我像得了病似的想念這塊生我養我的土地。”
“所以,現在這樣折騰你,你也並不想去你女兒那裡。”
他沉吟了一句:“故土難離啊……”
“我看你還是走吧!既然你女兒來了信,也許我不該這樣慫恿你——”於而龍那時態度是明朗的,他贊成這位老夫子離開苦海,要不然,他會走上他老伴的路,死在那種無端的恐懼之中。
“不——”那時,廖思源是堅決不走的。
他倆因為臭名昭著,罪行嚴重,被隔離在工廠大倉庫後邊,一間九平方米的優待室裡。當時,這種叫做牛棚的民辦監獄,是無邊專政的產物,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究竟有多少,現在神仙也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