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惟一活著的親人了!……
於而龍在默默地望著她,忍住淚水,努力不使它流出來。
這時候,她那堅定有力的聲音:“我,要,槍!”似乎從井底下,從地之深處傳了出來,她要回來的不僅僅是幾支槍,而是整個石湖的革命事業,但是她付出的代價也太沉重,太巨大了,是小石頭、鐵柱、老林哥他們三個人的熱血,和她自己默默無聞、全然無私的一生。
於蓮給她畫的那幅油畫,她也許是無意,但畫出了於而龍的心聲,在老林嫂手裡拎著的,不是兩桶清水,而是一副艱辛的生活重擔。就像大地馱負著整個人類,母親懷抱著子女那樣,永遠把那顆滾燙的心緊緊貼在別人身上。
老林嫂終於遊近了舢板,抬起那副堅毅的臉,她已經決定了:“二龍,把槍給我,孩子是娘心上的肉,能不疼麼?高門樓不能輕饒咱,大夥的命更要緊。”
“鬆開!”於二龍勸她。
“我不會撒手的。”
槍聲越來越近,陳莊區公所派來的保安隊,採取了一個包圍的姿態,撲向柳墩。為了應急,六支步槍又回到站起來的漁民手上。
那是他們揭開十年戰爭的序幕,第一次接火,第一次勝利,或許於二龍比別人幸運些,首戰對手,竟是一群膿包。那些魚肉鄉民的保安隊實在不堪一擊,在老兵趙亮的指揮下,三下兩下輕鬆愉快地結束戰鬥。
打勝仗總是一樁令人高興的事,再說誰的皮也不曾擦破一塊。
柳墩上空的晴天,變得那樣喜悅,好像每人多喝了二兩綠豆燒似的,眉宇展開了,愁雲消失了,於二龍也沉浸在歡樂的氣氛裡。要不是趙亮提醒,險幾誤了大事,此刻手裡有了剛繳獲的槍支,便斂了六杆舊槍,爽朗痛快地說:“好,我這就接小石頭去!”
“慢著,弄條大點的船,把這些抓住的俘虜順便給王經宇捎去,他現在沒兵沒卒,你多帶幾個人去三王莊找他,讓他看看,誰繳了誰的械!”
去三王莊的一路上,滿船裝著歡笑,除了灰溜溜的押著的俘虜,游擊隊員們敞開了嗓子唱趙亮教的紅軍歌曲,把野鴨子、水鳥嚇得鑽到水底下去。一直惦念著小石頭的老林嫂,也是三天來,頭一回被年輕人的笑聲感染了,露出了一絲笑容。
“給小石頭帶點什麼好吃的呀?”
蘆花代替媽媽回答:“小石頭最愛吃的赤豆粽子。”
端午節早過去了,但疼愛孩子的媽媽,早一天就裹好了等著石頭回來吃,可誰也沒讓知道,生怕大夥看出她思念孩子的情緒,增加人們的心理壓力,現在她不左右為難了,+著一籃粽子上了船,親自去接兒子。
有個小夥子,伸過手來,掀起竹籃的蓋布,要拿粽子,被蘆花一手打掉:“沒你吃的份,饞鬼!”老林嫂直是讓著:“吃吧吃吧,帶多著咧!”便遞籃子過去,那個小夥子咧著大嘴笑了:“我怎麼那樣沒出息,搶先吃呢,等接到石頭兄弟,他吃剩下,有多少我全包圓。”
船往三王莊去,人們笑逐顏開,布帆也隨著人的心意,鼓得滿滿地,發著獵獵的聲響,好像格格格地笑著,但是誰也料想不到會有什麼場面在等待著。
在革命戰爭的年代裡,歌聲總是那樣響亮,當三王莊愈來愈近的時候,歡快的歌聲吼得連高門樓前兩尊石獅都為之動容。但是,剎那間,彷彿有人兜臉給了一拳,歌聲給打斷了,喑啞了,死一般的沉寂了,這一拳把年輕的於二龍打得兩眼發黑,手裡抓住纜繩,也不知往樹樁上拴,目瞪口呆站在那船頭上,動也不動。
站在他面前岸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哥哥於大龍,他鐵青著臉,死鼓著眼,閃出一股仇恨和憤怒的眼光,懷裡抱著滿身血汙的小石頭。那孩子已經完全僵硬,毫無生氣地耷拉著一隻手,看不清他的臉面,很清楚,匪徒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