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大孩子了,又讀過書,有些道理你是明白的。這件事有多難辦,你心裡很清楚。你娘入了花家的門,就是花家的人,大婦有權發賣小妾,這是到哪裡都能說出去的道理。賈氏這事不管做的多惡毒,外人也難以置喙,你明白麼?”
花繼蔭的眼睛裡,有淚花在閃爍,他點頭道:“孩兒明白。山陰青藤先生的生母就是被嫡母發賣,青藤先生也沒有辦法。可是孩兒還是想求義父,想個主意,救救孃親。孩兒聽那些學房的人說,賈氏把娘賣給這人,就因為這商人是出名的暴虐,對待妻妾非打即罵,極是殘暴。若是娘真跟了這種人,只怕要受他荼毒,孩兒身為人子,不能救母出水火,又有何面目立於天地間!”
他拉著范進的衣袖道:“義父,你就想想辦法麼,孩兒求你了。”
范進看著這孩子耍賴的模樣,搖頭道:“在京裡時,看你是個小大人,誰想到你也會耍賴。”
“孩兒只跟義父面前耍賴,因為義父是孩兒這世上僅剩的親人之一,在義父面前,孩兒永遠是孩子,自不必有什麼顧慮。”
“你個臭小子!”范進搖搖頭,輕輕開啟他的手道:“你且先想好,就算義父把你娘這次保下,未來怎麼樣還很難說。如果你娘願意嫁人的話,還是給她找個好的夫家改嫁。你應該記得義父教過你,不要去維護那些可笑的貞潔名聲,一個女人一生的幸福,遠比一面牌坊,幾聲讚譽有用的多。尤其,她是你娘。”
“孩兒明白。其實到句容之前孩兒和娘談過……”繼蔭的臉微微一紅,他沒法說出那時娘以為是范進要兒子來自己這裡探路,又羞又惱的罵了兒子,又差點尋死的情景。最後只好道:“娘說了,她要為爹爹守節,至死不改。”
“要是這樣,就比較麻煩了。”范進其實來到桌旁,手指在桌上彈著,“一個商人好對付,我隨便寫封信就嚇死他。可是這種事呢,一次不行有兩次,我又不能在這裡住一輩子。再說賈氏那種為人……你自己心理有數,你娘在她那也未必是好光景。”
繼蔭披上衣服起來,跪在范進腿邊道:“孩兒知道事情不好辦,就只有靠義父了,義父成全!義父救命!”
范進拉起他,將他按在椅子上,“不要跟義父客氣,我會想個辦法,但是你自己也要拼一拼!記得為父與你講寶蓮燈故事麼?要學那沉香救母,就得有敢鬥親孃舅的膽量。你這次要救娘,就得和你的族人鬧翻,你豁的出去?”
“嗯!只要可以救娘,孩兒什麼都不怕!”繼蔭點著頭,目光堅定,“再說,那些人壓根就不是我的族人!他們是我的仇人!孩兒知道,他們擔心孩兒母子分了他們的家產,奪去他們的田地,就變著方欺負我們。孩兒原本受爹爹教誨,認為錢財身外之物,不該看得過重。何況都是一家人,誰都佔一些少佔一些有什麼關係,只有不捱餓就好。可是既然他們不仁,孩兒就不義,該我的田產,我就要跟他們算個清楚,少一畝地也不行。大不了就去打官司!”
范進在他頭上一拍,“你個小皮猴打什麼關係?要打官司也是我打。一會你鄭姨做好豬頭上來你只管吃,別理什麼茹素的臭規矩。花老在天有靈,只會盼著你多吃些,長的高壯些,不會希望你天天像和尚一樣過活。等吃完了,義父給你想法子,幸虧當初……我還留了記後招未發。”
鄭嬋等到把豬頭燒好送上來時,見范進正在案頭寫信,繼蔭則在一邊乖巧地磨墨,倒真像個小書童。她笑著招呼繼蔭吃飯,范進則對她道:“你去把關清顧白張鐵臂都叫來,我這寫了幾封信,他們給我把信送過去。這回我倒要鬥一鬥鐵娘子,看看大家誰狠!”
第三百五十九章 巧設羅網(上)
句容號稱江寧門戶,同樣處於水網發達地帶,交通情況與江寧也就頗為類似,船運異常發達。在河道上,魚船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