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頭,帶著微微的好奇看了思亞一眼,卻沒說話,拎著包包走到浴室裡頭去。等她再出來時已換了條運動長褲,棉布上衣,自顧自地走到場子一邊去作暖身運動了。
“那是汪梅秀,”學耕對他說:“她演的是律子。”
思亞點了點頭,看著這位新來的角色加入了排練。律子是個藝術家,收留了已然發狂的花子,對這個美麗的、浮游於自己的夢幻世界的女孩有一種病態的佔有慾。三島由紀夫的美學,嗯?思亞有些好笑地想。
律子——江梅秀正在試著說服花子和她去旅行,因為花子天天到車站去等待情人的事上了報,她恐怕那年輕人讀到這則訊息,會回來將花子帶走;而花子不願意離開。因為那樣一來,她的情人來找她的時候就要撲空了。一個的說服急迫而絕望,一個的拒絕堅定而簡單,在簡單之中又有著精神渙散的遊離。月倫不斷地讓他們伸展自己的表現方法,有時候甚至鼓勵他們編造自己的臺詞。整個排戲的過程是語言和動作的不斷延伸,不斷重組,不斷配合……
光看劇本並不覺得事情有這麼複雜嘛?思亞抽出空檔來將劇本看了好幾遍,卻也不能不承認:從紙面上那些純粹的對話裡,確實很難想像:它可以變成那樣的活動。而這些活動是非有不可,因為只有它們才能給言語以生命。否則的話,光是三個演員站在臺上念臺詞,要不了十分鐘觀眾就會睡著了。他想起月倫跟他說過:導戲是平地起屋,一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而月倫的表現尤其教他傾心。演員還有休息的時候,她卻是所有的時間都不得空閒的。而她也沒有半點位高權重、頤指氣使的樣子,對演員即興的表現給予相當的尊重甚至是讚賞,用溫和而說服的語氣修正、或刪除她覺得不合適的元素。很明顯的,她雖然給了演員很大的自由去創作,對她自己究竟想要些什麼卻有著更大的掌握,更大的自信。
在思亞察覺之前,三個鐘頭已經飛快地溜走了。三個筋疲力竭的演員走進了辦公室,癱倒在沙發上吐大氣。學耕為他的愛妻端來了冷飲,又到浴室裡去為她擰了一方溼毛巾。韓克誠跟著洗了把臉,背起了自己的書包。
“那我走囉,導演,”他對在場的每個人都打了一個招呼:“明天見!”
“明天見。”月倫微笑,很感激地從學耕手上接過來一杯汽水:“你整晚都在這裡啊?”
“我今晚比較空嘛。”學耕笑道,在苑明身邊坐了下來:“開始有點樣子了喔?不過你一定累壞了吧?”
“還好啦,我習慣了。而且看到自己的戲一天一天地成型實在很有成就感。”她微笑著看向苑明:“花子這個角色不好演,是不是?”
“就是嘛,演得我都快得神經錯亂了。”苑明淘氣地說,很舒適地從後頭抱著學耕:“哪天我要演得太入戲,半夜裡把我老公給勒死了,那可怎麼辦呢?”
“怎麼辦?那就證明你演技不及格!”月倫好笑地說:“花子的精神病是沒有攻擊性的,忘了嗎?”
“學姐,你太不合作了嘛,”苑明嬌豔的嘴微微地嘟了起來:“我還想學耕欺負我的時候,我可以還擊得理所當然一點呢!”
“你老公會欺負你?你不欺負他他就謝天謝地了!”月倫看向學耕,後者正對她投來一個“你是青天大老爺”的表情:“你別擔心,學耕,在”狂女“演完之後,只要你還保得住腦袋,我一定另外給苑明派一個溫柔婉轉、情深似海的角色,這可夠公平了吧?”
學耕眼睛大亮。“可不可以每次都給她派這種角色?”
苑明在他胳膊上擂了一記,每人都笑了起來。汪梅秀將她喝空了的杯子拿進浴室去洗乾淨了放回原地,斯斯文文地向她的工作夥伴道過晚安,拎起包包出門去了。
“你覺得怎麼樣,唐思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