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電話響了。這是今天的第幾次?我被電話聲嚇得跳起來,但還是盡力掩飾下來,冷靜地拿起話筒。
「克里斯嗎?」雷公般的嗓門在話筒中響起。
「是,是的!」電話裡是朝木老闆,配合他的大嗓門,我的聲音也不由得洪亮起來。
「悠裡在你那兒嗎?叫他聽電話。」
我把話筒交給悠裡,悠裡立刻沉下臉。
「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這種時間還不睡覺,你又要把身子搞壞嗎?」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他的怒吼還是聽得一清二楚。我立刻閃開坐回床上,把兩人的對話聲趕出腦袋,儘可能充耳不聞。
兩人的拌嘴在電話上持續了幾分鐘,悠裡才筋疲力盡地掛上電話。
「這老爸真嘮叨。」悠裡露出苦笑說,「其他小孩的父母都不羅嗦,為什麼我家不一樣呢,是不是因為我們原本不相干呢?」
我羨慕悠裡。
我的記憶中,父親幾乎從來沒有生過我的氣,也沒有責備過我。父親只有稱讚我,或是談書、談「推理」時才會跟我說話。所以,我盡力循規蹈矩,使行為舉止能得到父親讚美。此外,我還儘可能纏著父親說「推理」。我覺得,若想挑起父親的關注,就非得如此不可。如果父親還在世,我現在還是會如此做。所以,悠裡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父親著急生氣,實在教我羨慕。不過,朝木老闆的確比一般大人更富感情,尤其是這個時代,大人們對別人漠不關心已是司空見慣的事。
「爸爸一直要我去睡,煩死了,所以我還是回房間去吧。克里斯,你也早點就寢吧。」
「我送你回房間。」
我推著輪椅步出房門。
來到大廳時,聽到外面有些爭吵的聲音。我和悠裡互看一眼,他率先反應過來,把輪椅轉到靠近門口的窗邊,掀開窗簾。
「馬路上有人聚集。可能發生什麼事了。」
「會不會又有哪一家被漆上紅印?」
我站到悠裡身旁,觀望窗外。夜色太暗了看不清楚,但路燈旁有些人影在晃動。
「我們去看看。」
「我不去了。我爸會生氣,而且我去了也只是添麻煩。」
「沒那回事。」
「沒關係。你一個人去吧。」
我考慮了一下,便獨自走出大門。
跑到陰暗的馬路上,我往聲音的方向走去。仔細一看,一個男人坐在路中間大聲吵鬧,看熱鬧的民眾把他團團圍住。街燈的光剛好照在那男子的頭上,好像一盞聚光燈。我儘可能不讓別人發現,躲在遠處的陰影中,觀看這奇妙的光景。
「我真的看到了……」
失去理智的主角喊叫著,短短的頭髮四處飛舞,好像發怒一般。微黑的臉可怕地扭曲,看起來就像剛從墳墓裡復活的屍體,眼中充滿了血絲。
「喂,你到底看到什麼?」人群中有人間道。
「不知道——可是我確實看到了。」男人聲音顫抖著說。
旁觀者的冷靜表情,正好與那男人的瘋狂形成對比,這就是此鎮居民的樣貌。就算有人告訴我,他們全是墓園管理員,我也不會驚訝。不論發生什麼事,他們都無動於衷,好像連心和時間都停止一樣。他們中央的那個發狂的人,反倒顯得不太尋常。
「來個人把他送去醫院吧。」
「等等,等等。我沒有瘋。」男人揮開周圍的手說,「我確實在森林裡看到,那是——沒錯,是鬼。一個女鬼。」
旁觀者中發出近似失笑的嘆息。男人越是拚命想訴說什麼,那樣子看起來越滑稽。
「我會說清楚,從前面開始說,所以請你們聽我說。我是去察看河流狀況的,發現河水已經退了,所以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