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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她同事送了份禮物給她呢。”

“她可不是小姑娘了。”媽媽說著,眼裡充滿了感傷。瑪麗把書上的生日獻辭拿給她看,媽媽卻別過頭去。她只認*語,看不懂希伯來文。當年她只上到初二就嫁給了我們那個幾乎目不識丁的爸爸。過去她常常追憶往事,以求安慰。“1948年那場仗打完以後,男人就沒剩下幾個,能找到就算不錯了。”我四歲時爸爸就去世了,所以只能從退色的舊相片裡認識他的模樣。即使如此,聽到媽媽這樣談論爸爸,我還是心煩。基於自己謹言慎行的生活態度,我才沒去提醒她,爸爸的母親,也就是奶奶穆妮拉當初可是貴族出身呢;而且,雖然出生在埃及的爺爺家境貧苦,卻是我認識的祖輩中唯一可稱得上品德高尚的人。

“你那些朋友可真不錯啊。”媽媽說著,語調中卻帶著幾分不滿,彷彿阿迪娜和雪莉是合謀要暴露我的年齡一樣。增長的年齡就像一筆永遠都無法收回的有息負債。

“或許我們該為她辦場生日聚會?”瑪麗半真半假地提議。

媽媽皺了皺眉頭。“這孩子,別說玩笑話了。”

傑米拉走進門來,一副興奮不已的樣子。“阿布·納赫拉把上面的閣樓給租出去啦!”她大聲叫道。也許咖啡能讓她冷靜一點。

《瓦地的小號》 第二章(5)

我很好奇。“你怎麼知道?”

“我看見他啦—大概是這樣。”她邊說邊用手比畫著離地板一米的高度。

“一個小侏儒?”我問。

“差不多吧。”傑米拉回道,顯然,在喝上一杯原味黑咖啡之前,她是不會多講一個字的。可是瑪麗正聚精會神地聽著她講話,絲毫沒有去廚房煮咖啡的意思。傑米拉不停地搖著頭,好像突然變成了啞巴。媽媽和我不約而同地明白了她沉默的用意,便一齊大聲叫道:“一個猶太人?”

可是傑米拉依舊保持沉默,媽媽不得不到廚房裡去了。端著咖啡回來時,媽媽朝天花板翻著眼睛,嘴裡低聲咕噥著:“一個猶太侏儒—老天真要打碎你的骨頭了,阿布·納赫拉。他到底在盤算什麼,在樓上辦個馬戲團嗎?”

我也摸不著頭腦。“一個來瓦地住的猶太人?”

“你也聽到傑米拉的話了。”媽媽說,“他可是個侏儒。侏儒會介意住在哪裡嗎?”

瑪麗笑了起來。事情那滑稽可笑的一面,她和爺爺都能很快地看出來。

突然,我們都僵在那裡,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天花板。接著媽媽朝電視機瞥了一眼—或許那不同尋常的聲響是電視發出來的。但並不是。聲音來自何處,清清楚楚。瑪麗第一個緩過神來。“聽起來像是小號。”

我們聽到一隻空桶拖動的聲音,後面跟著一串腳步聲。“這可不是侏儒的腳步聲,”媽媽說,“一個壯漢子才有這樣的腳步聲。”

就在這時,爺爺回來了。瑪麗對他說:“我們樓上來了個猶太鄰居呢。”

“這麼說,他是猶太人嘍。”帶著埃及人那無動於衷的口氣,爺爺回道。

“他吹小號。”媽媽插進話來。

“小號?”爺爺重複著媽媽的話,眼睛卻望著瑪麗。爺爺也注意到瑪麗胸前缺了朵花。

我們圍著桌子坐下,傑米拉坐在一旁看電視。爺爺津津有味地嚼著橄欖,用力吮吸著果核,就像個不願對糖果松口的孩子。“你在節食嗎?”他問我。

“我沒有—”

嘹亮的小號聲突然響起。爺爺把橄欖核吐到手裡,顯出頗為吃驚的樣子。那聲音就像充滿苦悶的一聲長嘆,又如疾風颳過舊窗簾發出的悲泣。雖然對音樂知之甚少,但我感覺那曲調來自一個不同的世界,來自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其中還有一些讓我侷促不安的東西。那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