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登基,當了皇帝的人,能和未登基前一樣麼?絕對的權利必將影響一個人的性情,那寵信華平導致幾十年動亂的老皇帝也曾是雄才大略,殺兄奪嫡的人,晚年卻昏庸不堪,將江山敗壞成了這樣。薛寅身份敏感,柳從之一時容他,還能一世容他麼?
薛寅撥出一口氣,整個人疲憊至極,腦筋卻分外清醒,思緒良多。
甭管新帝看上去多麼友善,他還是得想辦法逃,想辦法活命。
不過不能莽撞,小命只有一條,可不能輕易玩完了。柳從之性情隱藏太深,看似完美無缺,憂心民生與江山社稷,但若說真的毫無野心私慾,又有誰信?
就如今日席上所說,華平肆虐朝中為禍,但若真要除之,只要承擔得起後果,卻也不難,但華平卻硬生生在強敵環伺中活到了被薛寅捅死。華平的存在甚至也是柳從之起兵造反的一面旗,為他提供了莫大好處。而大薛上一任皇帝,薛寅堂哥,一登基就病倒,無力遏制柳從之,病榻纏綿一年又蹊蹺死去,這裡面又怎可能沒人動手腳?
柳從之看上去再是完美,這世上也絕無完美無缺之人,薛寅對他有著本能的戒備心,相談一番,心中警惕反而更重。想起薛明華,心中也是惘然,柳從之崛起奪位,他姐弟二人身為大薛皇室血脈,既無力阻擋,就必然任人魚肉。
十月末,柳從之掃平薛朝,入主宣京。
同年十一月二十,柳從之於宣京登基,改國號為靖,改元天啟,自此君臨天下,萬民臣服。
柳從之登基大典隆重非常,大典禮成,薛寅也在臣子佇列中,伏拜跪倒,山呼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至此,新朝乃成,薛氏一朝二百餘年曆史就此風流雲散,蓋棺定論。
薛朝昔日帝王臣服跪拜,昔日舊臣降者眾多,似已無人在意前朝種種。
然而偌大天下,就算所有人都將此拋在腦後,至少——還是有一人在意的。
這個人名叫霍方。
☆、篡國之君
柳從之的登基大典辦得極其隆重。
如果說薛寅當日登基是趕鴨子上架,辦得像個笑話,那柳從之的登基大典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大典辦得隆重而鋪張,冊封完畢之後,又宴請群臣,場面極為熱鬧。
薛寅在列席隊伍中,看到了許多薛朝舊臣,其中也包括顧均。
這個年輕人顯得頗為沉默,但對新君已無異議,因才華不凡,也受到了新君賞識。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薛朝大勢已去,這才是正理。可世上有這識時務的,就有這頑固不化的——比如霍方。
薛寅在席上看到霍方的時候,著實是吃了一驚。
宣京淪陷後,柳從之命人軟禁霍方,以禮相待,自己曾三度親自規勸,願其歸順。柳從之勸降之能,天下皆知,但遇上霍方這等軟硬不吃食古不化堅持忠君不事二主的,也是沒轍。柳從之鎩羽而歸,霍方昔年同僚陸青徽也曾往規勸,俱不得其法。薛寅本以為這老臣難免一死,心中頗為惋惜,不料一晃一月,柳從之登基宴請群臣,霍方竟赫然在座!
這號稱冥頑不靈的老臣竟也終於歸順了?
薛寅皺起了眉,他不覺得霍方是這麼容易就能轉念的人。
霍方面如槁木,一路顯得分外沉默,等後來宴席開始,群臣紛紛向新皇敬酒,阿諛奉承者有之,也有不那麼熱絡的,但都撿了漂亮話來說,不願觸新皇的眉頭。柳從之似乎也興致頗好,來者不拒,酒到杯乾,但酒量極好,面上不露丁點醉意。待群臣賀罷,霍方倏然執起一杯酒,站起身,朗聲道:“柳從之,我敬你一杯。”
新皇已然登基,再直呼其名可謂大逆不道,群臣變色,對此議論紛紛,柳從之身著龍袍,器宇軒昂英姿勃發,對此不過擺了擺手,灑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