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這推斷其實還有兩處極大的漏洞,其一,錢彬那密信真的是相約謀反麼?若不是,那又如何?其二,即便眼下錢彬陣腳大亂,但他真有這麼大的膽量?敢冒如此夷平九族之險,倉皇起事?”
他這一拈髯沉吟,墨無極也冷了下來。陳閣老定了定神,才道:“當務之急,便是奪回那封書信!這事便只著落在墨大俠身上。”他那幽深的老眼盯住墨無極,“西門鈞身兼聯絡寧王的重任,卻為何要跟你定下決戰亂雲谷之約?”
墨無極冷笑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即將遠行,最怕我在他途中偷襲,索性先以武林規矩將我拘住。亂雲谷,西衛摩天是要置我於死地!”陳閣老道:“決戰西門鈞,你有幾分把握?”墨無極淡淡道:“便一成把握沒有,我也要前去。”
“置之死地而後生,”呂方沉聲道,“但願墨大俠以破釜沉舟之心一戰,哀兵可致必勝!”墨無極揚眉一笑:“決戰西衛,墨某該用那大勇之刀!”陳閣老點一點頭,又對呂方道:“先生請拿老夫的書信,去聯絡我的門生虞晟,請他設法奉勸萬歲,千萬莫要隨錢彬去回龍峪。”呂方不料這虞晟也是陳閣老的門生,但想起虞晟,便覺一陣厭惡,沉吟道:“閣老還是親自前去吧。”
陳閣老蒼眉緊蹙,搖頭道:“老夫還要親自去尋東廠太監孫公公,讓他們留意京師城防。若是京師城防被錢黨操控,那咱們真就回天無力了。”他說著仰起頭,老臉上已掛滿了淚痕,望天拱手長嘆,“只盼皇天庇佑,萬歲可別有閃失……”
雖然呂方對這位跳脫胡鬧的天子不以為然,但聽得滿頭白髮的陳閣老這句涕淚橫流的一聲感喟,不由在心底沉沉地一嘆。忠誠,無論何時,這都是一種讓人敬畏感動的力量。
趕到虞府時已是夜色深沉。
畢竟是師徒名分,有了陳閣老的書信,虞晟也只得深夜接見呂方。再與呂方私見,虞晟的臉上卻無絲毫尷尬之色,依舊談笑風生。
“恩師所見不錯,”虞晟聽罷呂方的一番長談,低嘆道,“你在大理寺狀告錢彬的三日間,聽說錢彬日日都去豹房跟萬歲哭訴,到底萬歲還是信他多些啊。本官今日得到了訊息,午後不久,萬歲已隨錢彬走了。呵呵,錢彬和萬歲戎裝乘馬,並轡而行,盔甲交錯,遠遠望去,竟讓人難以辨出誰是天子啊。”搖頭低嘆間,又隱隱地透出無限的羨慕來。
呂方心內一顫,忽地冷笑道:“想必便是聽到了萬歲對錢彬恩寵不二的風聲,你們才匆匆結案的吧?”虞晟苦笑兩聲:“有楊關毅和柳峻的前車之鑑,滿朝文武誰敢再莽撞啊?恩師的推斷大有道理,但諸多緊要處都是憑空臆測,缺乏憑證。此時還是不可妄動。”
呂方雙眉一掀,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歲若是稍有差池,你可擔待得起麼?”眼見虞晟還是蹙眉沉思,呂方不由大喝一聲,“請大人即刻去將追萬歲回來,遲了只怕就不成了!”
虞晟猛地回過神來,望著呂方,陰森森地笑了起來:“我貿然前去,若是子虛烏有,那便是滿門抄斬的下場。再說,萬歲已經出發了,此時我即便再調撥人手,經辦諸般手續,也決計追不到的。”
呂方呼呼怒喘,大吼道:“你……你膽敢置萬歲安危於不顧?膽小怕事,妄為人臣!”厲聲咆哮間,震得燈燭光影微微搖晃。
虞晟臉色一白,忽又笑道:“你說得也是!身為人臣,豈能臨事畏縮,但這事情太大了,本官不便出頭。”他掀起窗子,望向黑沉沉的夜空,喃喃道,“要下雨了,這場雨或許能讓萬歲的行程耽擱下來。我給你兩匹快馬,安排人手帶路,且看你追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