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禮中,用手推著那笨重的木輪椅,慢慢地回到了太守府。
那時的夜已深。府前的衛兵看見他只一人歸來,均覺得很驚訝。他們不會多嘴說什麼,但是偏偏讓燕昭看見了。
“顧小大夫呢?”燕昭朝好友曖昧地眨眨眼:“你不是和她一起去逛廟會了?”
伊崔沒回答他。
他的目光是無焦距的,好像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麼。一路上他都是這樣魂不守舍,直到燕昭推了推他,他才如夢方醒,抬頭看著燕昭,問他:“有酒嗎?”
第36章 好寶寶都買V
燕昭知道,伊崔不可以喝酒。這不是他不能喝,而是顧朝歌三令五申不允許他喝酒,酒水和藥性相沖,於他的身體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燕昭不知道伊崔的身體沒有他以為的那樣好,他想偶爾偷偷違一次禁,顧小大夫也不能拿他怎樣。
畢竟伊崔看起來,確實……不太對勁。
他拎上幾罈子酒,和伊崔二人去了太守府後園。燕昭坐在大石頭上,秋風襲來,漫天星辰。酒封一開,醇香四溢,他拿過一個碗,想將酒倒入碗中,伊崔卻彎腰伸手過來,徑直奪走他手中的那壺酒,仰頭,對嘴,直灌。
燕昭目瞪口呆。
這不是正常的喝酒方式,伊崔一言不發,抱著那壺酒不停地往嘴裡灌,他在喝悶酒。不開心的人,才會喝悶酒。
燕昭沉默,看他一壺盡了,伸手過來又要從他身邊取走新的一壺,燕昭按住酒瓶,道:“你知道你喝不醉的。”
伊家人,是天生的千杯不醉。據說當年伊崔的祖父和胡人來使拼酒,一天一夜,生生將胡人使者拼到吐血,整個使團至此再不敢嘲笑大靖男子懦弱無血性。
“還記得我們七歲那年嗎?”燕昭聊起往事,他想讓伊崔開口說說話:“你和我,還有英國公、睿成侯家的幾個孩子,偷偷在你家的酒窖裡盜了幾壺陳年好酒。八十年的女兒紅,英國公家的小狗子,一杯就倒。”燕昭比了一個“一”的手勢,笑道:“我三杯見底,頭暈目眩,剩下大半壺你一人喝光,跟喝水似的。等你祖父知道我們喝的是什麼,直心疼得抱著空酒壺嘆氣。”
伊崔終於笑了笑:“即便如此,他也捨不得罵我。”
燕昭見他笑了,亦笑道:“是啊,我卻被我父親狠狠抽了一頓屁股。”
“阿昭,”伊崔沉靜地看著他,漆黑的眸子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悲仇,“阿昭,他們都已經不再了。”
那些幼年頑皮淘氣的鮮活往事,隨著一樁樁莫須有的滅門冤案和染紅護城河的血水,已然塵封、化灰、飄散。他們的親人,還有兒時的玩伴們,都成了永遠只能活在記憶中的人。
燕昭緩緩開口:“阿崔,他們不在了,但我們還活著。你母親長嘉公主以頭觸柱,用她的死換你的生,不是為了讓你活在過去的陰影裡,公主殿下一定希望你向前看。”
伊崔平靜地回答他:“我在向前看。我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讓未來和過去不一樣?”
燕昭笑了:“那你喝什麼悶酒?你讓小朝歌傷心了,我沒猜錯吧?”
伊崔不語。
燕昭看了一眼伊崔自打進府就抱在懷裡的那一包東西,見他喝酒也沒放下,開口問道:“你抱在懷裡的那包是何物?丟了女人,抱回來的總該不是什麼沒用的東西吧?”
還真是沒用的東西。那是顧朝歌逛廟會時買的各種小玩意和吃食,她離開的時候沒有帶走,伊崔就這樣呆呆木木地帶了回來,一直拿著未曾放開,直到伊燕昭提起,他才發覺自己懷裡原來抱著東西。
“這些……大概不會有人要了,”伊崔將包袱往燕昭跟前一遞,笑笑,“都是女孩子喜歡的東西,不若你轉送給衛小姐,她說不定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