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七十二道工序,以高溫爐火粹煉後,顏色暗淡、貌不驚人的坯土才能變得絢麗奪目,成為白如玉、薄如紙、明如鏡、聲如磬的瓷器。
但是這段時間內,只要稍有差錯,就可能前功盡棄,燒出一整窯的廢物。
所以,不論是砌窯、燒窯、封窯,乃至於七日後的開窯,每一個步驟都需要全神貫注,不能有半點馬虎。
南宮遠擰起濃眉,銳利的神色一閃而逝。
“開窯前,再加派一些人手過去。”他十分謹慎,更知道開窯前變數頗多,在還沒有看到成品前,絕不能掉以輕心。
領了指示的人,點頭如搗蒜的答應著,連忙匆匆脫隊,趕著去調派人手。隨著南宮遠拋下的吩咐愈來愈多,跟屁蟲的人數逐漸減少。
“呃,少主,那個——那個——雷捕頭來了好一會兒了,正在窯口等著您——”有人壯著膽子開口,就怕還沒有報告,也被少主遣去辦事了。
南宮遠挑眉,雙眸略略一眯。
“不用急,讓他等著。”他簡單的說道,一回過頭,發現那個剛剛還滿口答應,承諾不會亂跑的小女人,這會兒已經違背諾言,晃到角落去。
銀銀正擠到工人的行列之間,伸長脖子,四處探頭探腦,好奇的看著刻花與施釉等細部過程。
窯場裡工人眾多,粗略估計恐怕也有兩、三百人。眾人各司其職,互不干擾,她看得眼花撩亂,壓根兒忘了自己不該亂跑。
整座窯場的中央,齊聚了上百名陶工,他們坐在轆爐旁,手中捏著細膩的坯土,再以手拉坯成優美的造型,等到坯土半乾時,再以鏃刀鏃薄形體,製作出一件件薄胎器。
這些就是瓷器的原形,無價的陶瓷,都是如此製造出來的。
擱置在架上的精緻瓷器,讓銀銀猛吞口水,雙眼閃閃發光,還興奮得微微發抖。體內的商人血統,因為感受到無限的商機、龐大的利潤,正熱烈的沸騰著。
她完全知道,眼前的瓶瓶罐罐、碟盤器皿有多麼值錢。這堆瓷器,可比等量的黃金更貴重!要是能把它們運到京城,賣給北方的貴族與富豪,錢家肯定能狠狠的撈上一筆。
唔,這個青花龍紋瓶大概值一萬三仟兩,那個白甜釉的梅花盤要八仟兩——啊,還有、還有,那個豆青釉纏枝蓮花紋瓶,價格不會低於兩萬兩——
銀銀對著一整架的瓷器,在心裡滴滴答答的撥起算盤了。
“銀銀。”
左邊方向傳來呼喚。
“嗯?”
她正埋首於算錢大業,撥算盤撥得心花怒放,沒有空答話,只舉起手揮一揮,當作是回答。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小聲的嘟嚷著,覺得那些叮嚀像是在吩咐三歲小娃兒似的,簡直是把她瞧扁了。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腦子裡那把算盤宣告額滿,再也容不下更大的數目時,銀銀才突然醒覺,南宮遠剛剛喚的,是她的名字。
她不由自主的抬頭,卻只瞧見南宮遠被管事們簇擁著,走入一棟屋子,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銀銀?!他喚她銀銀?!
除了親人之外,這是第一次有男人呼喚她的名字。
她粉臉一紅,莫名的羞赧襲上心頭,貝齒咬緊嫩嫩的唇,雙腳就黏在原處。霎時間,不論是銀兩還是利潤,全都變得黯然失色,她只能反覆回憶剛剛那聲醇厚的叫喚,感覺熱流悄悄的滑過心頭——
說真的,她並不討厭那樣的感覺。南宮遠會開口喚她的名字,她甚至覺得有些兒高興。
想得太出神,她完全沒發現,自個兒擋在窯場中央傻笑,剛好堵住最重要的一條通路。
“姑娘,別擋在這兒,快點讓讓!”一個陶工扛著一大桶的坯料,對著她的耳朵大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