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只狠瞪他們姐弟一眼,隨即搖晃著龐大的身軀走掉。
他們倆鬆了好大一口氣。
他們父女的對話總是不歡而散,其實談不上對話,大多數是平老爹以怒吼和平凡捱打的碰撞聲作為一件事的終結。
“沒事了,你到一邊玩耍,姐趕緊把事做完再去找你,好嗎?”
“我可以幫忙。”
“不用了,要是讓爹看見就不妥了。”
平老爹是標準的大男人主義,他堅持只要攸關這間房子的一切,平凡都必須負責,誰也不準幫助;平駿曾努力要幫她,就那麼一次卻讓她在平老爹的拳頭下躺了一天一夜,幸好許嬸過來探視發現她昏迷不醒,才連忙請大夫診治,千鈞一髮地保住她的小命。鬼門關前兜了一圈,說什麼她再也不會讓別人插手她的工作。
匆忙吃掉殘羹剩粥,將碗盤收拾妥當後,她馬不停蹄地提起竹籃往樹林倉促而去。
高聳入雲的針葉樹,枝椏積著斷續飄落的雪花。
平凡蹲在樹下努力地撥開積雪找尋野菜,但收穫少得可憐。
捶打酸澀的腿,眼角不經意瞧見一叢色澤鮮豔的菰菌長在松樹的氣根旁,她幾個箭步揀起其中的一朵。
“太好了,這樣就不怕……啊!”她由那朵奇大的菰菌往下看,一雙被獸皮包裹的足筆直地站在她跟前。
獸靴、皮褲、豹袍、狐帽,在皮革的包裹下是頭完全不經矯飾的長髮,他身高腿長,不見一般獵夫的剽悍粗擴,清癯的臉,五官深邃,鋒芒深斂,在眉睫間微凝的憂鬱造就他冷淳如天外孤星的感覺,不冷,卻相形遙遠。
他瞅了菰菇一眼,才將目光投向平凡。
她不只臉紅,呵出的氣亦急遽短促,乾淨卻滿是補丁的衣服薄得遮不住寒,是個窮人家的孩子。
“那東西有毒,吃不得。”
“它可以的,如果我空手回去——”戰慄掠過她薄薄的身子,恐懼浮上了眼。
她的恐懼那麼明顯,她怕的是什麼?洪水猛獸?
“如果生命的威脅抵不過你心中的畏懼,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我……”這些東西是她半天來僅有的收穫,午膳沒了著落,回去怎麼交代?
她掙扎許久後再抬頭,四周哪來什麼人跡,寂靜的雪花飄啊飄,落入她腳邊兩個淺顯的鞋印裡。
她遇見的到底是怎樣的人?
天山下的獸皮交易市場——白楊溝。
白楊溝資源豐富,除森林外,還出產雪蓮、黨參、貝母等名貴藥材。山區還有許多珍貴動物,如銀狐、雪雞、掃雪,更有獐、麝、白狼、蘇門羚等等。
也因為天然資源這般富饒,諸多的山夫野樵獵人終年都在此地徘徊,又將狩獵的成果帶到白楊溝的獸貨交易地點“野人鋪”換取吃食及銀兩。這天,又是半年一次的易物大會。說是大會只因更往遠方或深入博格達峰山脈的獵人都會在這一天聚集到白楊溝,或許換取相互資訊,或許更新獵器,總之,諸般理由,不一而足。
原來還暖的氣候在晌午時分飄起了初雪,寒風凜冽。
陸續由野人鋪出來的獵人們個個面帶笑容,揣著銀兩不約而同地往不遠處的茶樓酒肆而去。辛苦大半年,如今,手頭寬裕,總該犒賞一下自己的辛苦。
這也是白楊溝在一年裡最熱鬧的時候了。只要是開門營利的商家莫不是門庭若市,交易熱絡。
忙碌的野人鋪裡,年輕的掌櫃五指如飛地撥弄著算盤,結算一天下來的進貨量,一旁收購的皮毛則由學徒負責將之搬到後頭的倉庫。
他撥了會兒算盤,心不在焉地頻頻眺望屋外天色。
學徒來去好幾趟終於忍不住了。
“掌櫃的,你不會在等天山頂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