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
就像是,一個人的性命。
人死如燈滅,看不到,聽不到,碰不到,感覺不到,人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即便在夢境中,她也鮮少能見到紫煙。
一杯酸甜的梅酒而已,居然也讓穆槿寧,苦不堪言。
酸,讓人想落淚慟哭一場,苦,讓人除不去錐心之痛。
人生,便是一場宴席,總要有人來,總要有人走,總要有聚合,總要有分散。
……
清晨時分,夏侯柔垂著眉眼,今日宮女去御花園採擷了幾枝桃花,裝在瓷瓶中,放置在她的視窗。
眼前搖曳著一片粉嫩顏色,她只覺得彷彿春色都隨著這些桃花而帶入空寂的屋內,心中愈發輕鬆許多,她招招手,示意宮女把瓷瓶抱過來,靠在床沿上。
她細細打量著,手邊的桃花瓣給她帶來這座屋子無法捆綁束縛住的春意盎然,她雖然無法走出去,但如今卻能把春日請進來。夏侯柔眼中愈發沉溺,無人一般哼唱著京城有名的小調,跟數月之前的頹然蕭索,已然判若兩人。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須惜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是直來直去的唱法,不像是曲琳琅或是朱雨亭,曲調輾轉反覆,纏綿婉約,但讓門邊的女子,不難聽到夏侯柔心中的歡愉。
只聽得穆槿寧挽唇一笑,在婢女的簇擁之下,盈盈走入內室來,太子似乎聽從了趙尚的意思,不再將夏侯柔的惡疾當成是會讓眾人染病的可怖。如今屋子不再處處掛著厚重帳幔,而是窗戶微微開啟,讓清新的微風吹入其中,藥味被沖淡七八分,晨光落在窗欞之上,斑駁光影帶著暖意,幾乎將冰冷堅硬的牆壁,都要覆上幾分溫度了。
這裡,才像是有人生活的東宮,才,不像是連陽光都照不進來的冷宮。
“沒想過太子妃吟唱小曲,如此引人入勝——”
夏侯柔抬眸,一看到來人是誰,頓時唇角翻卷起一抹甜美笑意,急著吩咐身邊的宮女端來圓凳靠近床沿,柔聲說道。“待會兒正要讓人送早膳來,東宮一月前來了個來自江南的廚子,做的各色小菜色香味俱全,精緻特別,太子殿下無暇跟我一道用膳,你來陪我正好。”
穆槿寧也不推脫,穩穩當當坐於宮女搬來的紅木圓凳上,垂眸撫平雙膝上宮裝的微微褶皺,淺笑倩兮。“正是知曉太子殿下不在東宮,我才趕早來的。”
“我是不是又比前些日子好許多了?你來瞧瞧。”夏侯柔將手掌放在穆槿寧的雙膝上,穆槿寧的視線劃過一旁瓷瓶上的桃花,兩人四目相接,眼神沒有任何的閃爍轉移。
穆槿寧的眼,彷彿也跟曾經停留在桃花枝頭上的春光一般溫暖平和,她仔仔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她如今依舊只著一身白色裡衣,肩膀披著件淺黃色的外袍,多少襯托幾分夏侯柔這個年紀本該有的嬌嫩。
夏侯柔原本就白皙的肌膚,因為一年不曾曬著日光而太過蒼白,但臉上的膿瘡痕跡,越來越淡,只有些許晦暗顏色,夏侯柔對她沒有半分牴觸和敵意,在她最為醜陋最為虛弱最為不堪一擊的時候,哪怕是從宮女的眼底深處她都能察覺到些許的閃躲,而在穆槿寧的身上,夏侯柔自始至終沒看到。這才是,她願意跟穆槿寧親近的真正原因。
身為夏侯家的女兒,自從幼年開始,她就不缺所謂的同伴朋友,也有幾個她很談得來的,但卻從未有過這般能交心能暢談如此默契的,彷彿什麼都無法讓穆槿寧望而生卻,即便在眾人都退避三舍的時候,面對穆槿寧的時候,比皇宮的御醫更讓人信服和安心。夏侯柔不清楚,是否這便是人生難尋的知己。很多人,有很多朋友,卻是衝著身世背景而來的,一旦身家不在,朋友也就全部消散了。
穆槿寧柔聲細語,瞅著夏侯柔臉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