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的那一條路,越來越漫長,越來越遙遠。
獲罪那幾日,郡王府一夜之間遭了劫難,他們淪為身無分文的人,甚至,連庶民都不如。他們說,他的女兒被貶為官奴,他追問了好幾句,也不曾清楚什麼是官奴,但他知曉,那絕非好事。
臨走的那一夜,奶孃幫著他們將身邊能變賣的東西都當了,聖旨一下,郡王府的東西卻絲毫不能動,他們更加捉襟見肘。奶孃來看望過他,給他偷偷遞了幾兩銀子,作為防身之用。奶孃嘆了口氣,清楚穆峰還在等待穆槿寧,但穆槿寧說過她不會再來,如今彼此的身份也不再方便,她只能獨身前來。
“小姐把那對耳環當了,老爺,千萬收好了,到了危急關頭再拿出來用……”
他張了張嘴,什麼話都說不上來,萬不得已的地步,他們已經走上了窮途末路。
“那她,她呢……給她吧……”滿心悲痛,把銀子推向奶孃,他詞不達意,他也想把好東西留給女兒,但卻辦不到。他多想成為女兒的倚靠,但他卻總是讓她煩心憂愁。
他更覺自己是個累贅,他給寧兒的,是她同樣被人取笑被人鄙夷的命運。
“是小姐讓我給老爺的,放心吧,老天爺不會沒眼睛的,小姐也不會吃苦的。”奶孃同樣紅了眼眶,說完這一番話,也最終被趕走了。
穆峰一回到京城,就想著要去原來的當鋪將那對珍珠耳環贖回來,時隔幾年再看著這對耳環的時候,這對跟寧兒眼淚一樣晶瑩美麗的珍珠的時候,他的寧兒,卻不會再落淚了。
笑,未必是好的。
哭,何嘗是壞的。
他的耳畔,突然又傳來那淑雅的聲音,他怔然地站在原地,眼底早已沒有馬車的蹤影,他的嘴角揚起迷茫笑意,跌宕之後終團圓,臉上卻滿是熱淚。
“老爺,我們回家吧。”瓊音扶著穆峰,兩人一道轉身離開,朝著別院走去。
……
一國之母的人生是何樣的,名門望族,宗室貴族,大家閨秀,該有多麼過硬的身世背景,該擁有多麼引以為豪的家族勢力,該稱得上多麼響噹噹有權有勢的名門之後,才能跟一國之君般配,來之前想了很多,這個孩子並非皇帝親生也讓她望而卻步,親眼看到自己的親人更讓她無法介懷,並非覺得丟人現眼——只是她當真更難以理解皇上了,把她放在皇后的位子上,一定遇到了不少阻礙。
她,在那些挑剔嚴格的臣子眼裡,稱不上是最合適的人選,或許,甚至稱不上是光彩的。
“怎麼想著去見他?”
秦昊堯望著坐在對面跟他對弈的女子,從木碗中挑出一枚白子,不著痕跡問了句,似乎並不過分在意,她方才出棋太慢,顯然是分了心。
今日早上她出宮去了穆家別院,他豈會不知?!
“沒理由不去見他啊,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她從沉重的思緒之中醒了過來,挽唇一笑,眼底的神采愈發明豔,處亂不驚,沉靜肅然。
穆槿寧垂下眸子,若有所思,臉上的笑一分分淡去,將棋子緊握在手心,棋子彷彿開始發燙,讓她很難繼續專注下棋。
看得出她的粉拳緊握,不無心事,秦昊堯伸手覆上她的柔荑,他並非真心隱瞞穆峰的存在,只是覺得時機還不成熟。他黑眸一黯,沉聲道:“朕本來是想告訴你的。”
他似乎不曾坦誠,但落在她的耳畔,卻又像是已經將一切都告知了。她幽然抬起眼眸,安安靜靜地看著他,沉默了半響,才鬆開手心,將棋子推向前方。
“皇上怕看我傷心介懷,才會遲遲不告訴我吧。”她看來沒有任何悲痛難過,這一番話,也是說的及其平和。
秦昊堯接著走的這一步棋,卻並不專心,她眼波一閃,眼底的灰暗更深,低低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