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來。在老爺子這裡,我跟粵人走得近。在粵人那兒,我又是個甬商,靠不住弦。”苦笑,“我這是老鼠鑽進風箱裡,兩頭受氣哩。”
“呵呵呵,”合義打趣道,“你兩頭受氣,也兩頭得濟呀。想想看,粵人的錢你能賺,甬人的錢你照樣能賺,這叫什麼?這叫左右逢源。這辰光不僅僅是左右了,連泰記也往你這莊裡存錢哩,這說明啥?說明丁大人——”
“合義兄,”俊逸連連擺手,一臉苦相,“你就甭再擠對我了,眼下我就如一塊鹹魚,這被架在火上,正面反面都在烤哩。”
“哦?看這樣子,遇到難事體了?”
“是哩。不瞞你講,昨日散場,錦萊留住我,要我草擬商會章程及商約細則,說是老爺子的吩咐。昨日傍黑,彭偉倫請我吃飯,交給我的是同一個活兒。”
合義不再打趣了,凝眉沉思許久:“嗯,還甭說,真就是步死棋哩。”
“說的就是這個。”俊逸搖頭道,“合義兄,昨晚我是一宵沒閤眼,盤來算去,真正沒招了,這來求你拿個主意。”
“俊逸呀,”合義安慰道,“說是死棋,也不是完全死。是屋就有門,是門就有鎖,是鎖就有鑰匙,至於這鑰匙究底在哪兒,我們這得慢慢尋,是不?”
俊逸曉得合義也拿不出好主意了,嘴巴連動幾動,嘆出一聲:“是哩。”緩緩起身,“合義兄,你就幫我慢慢尋吧。我這也回去,求求觀世音去。”
俊逸回到家裡,走進香堂。
香堂在二樓,緊挨他的書房,是俊逸靜修之處。香堂上供的是尊白玉觀音,是他特地從普陀山請來的。香堂裡點著長明燈,供香一支接一支,一年到頭從未斷過。
俊逸在香案前盤腿坐下,微微眯眼,看向觀世音的玉像。案上香雲繚繞,觀世音手拿淨瓶,慈悲地向他微笑。
說也奇怪,無論何時,只要看到觀世音母親般的微笑,俊逸的心神就會安頓下來。
此時此刻,俊逸需要的就是安神。俊逸一動不動,兩眼眨也不眨地緊盯觀世音的臉,紛亂的思緒也漸漸安頓。
俊逸在香堂裡一直坐到天色將黑,仍舊沒有理出頭緒。
晚飯辰光,齊伯上樓,緩緩走進香堂。
“老爺,”齊伯小聲道,“你這坐有大半天了,中飯沒吃,晚飯也都涼了。”
“哦?”俊逸睜開眼,“啥辰光了?”
“黑定了。”齊伯試探著問,“看這樣子,想必是老爺仍在愁苦那道坎吧?”
“是哩。”俊逸指著旁邊的蒲團,“齊伯,坐。”
“還是站著暢氣。”齊伯挪下腳,站到俊逸的正對面,“老爺,是道啥坎,能否講講?”
“工部左侍郎丁大人慾與洋人商約,責令上海工商各界成立商務總會,議定商約細則。查老爺子吩咐我擬出一個利於甬商的細則草案,作為甬人,我只有從命。讓我為難的是,就在昨晚,善義源老闆彭偉倫請我吃酒,同樣要我擬出一個利於粵商的草案,你說這……”俊逸長嘆一聲,打住話頭。
“自古迄今,”齊伯沉思一會兒,半是自語,半是點撥,“水來土掩,兵來將擋。破五關,斬六將,可用關公。謀劃籌策,動筆弄箋,老爺何不問問孔明呢?”
“孔明?”俊逸陡然意識到他意有所指,心裡一動,眼裡閃出亮光,表面卻顯得漫不經心,“對了,挺舉去谷行,有啥事體沒?”
“還好吧。谷行只剩一個夥計了,挺舉一去就開始忙活,與那夥計在打掃整理呢。”
“他……沒講什麼吧?”
“沒有。”齊伯心裡也存一事,就勢點白,“老爺,問句不該問的,你讓挺舉到谷行,卻讓曉迪進錢莊,是不是——有意為之?”
“這……”俊逸略略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