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才返身往城裡走。到了那口水井邊,那口對我十分珍貴,如今更是千萬倍地珍貴的水井邊,綠蒂就在井臺上坐下,我們則站在她面前。我環視四周,呵,那時我的心是如此孤單,這情景此刻又浮現在我的眼前。——“親愛的水井,”我說,“打那以後我再沒來這裡歇憩,享受你的清涼,往往匆匆而過,有時竟來不及看看你。”——我朝下望去,看見瑪爾莘正端著一杯水小心謹慎地走上來。——我望著綠蒂,感覺到我對她所懷的全部情愫。這時瑪爾莘端著杯子來了。瑪麗安娜想接下她的杯子。“不用!”小姑娘嚷道,聲音甜美極了,“不用,綠蒂姐姐,該你先喝!”——她說出這樣的真情和美意令我欣喜若狂,以致我無法表達我的感情,就從地上抱起小姑娘,熱烈地吻她,弄得她立即叫喊起來,並且哭了。——“你太唐突了,”綠蒂說。——我呆在一邊,不知所措。——“來,瑪爾莘,”綠蒂一邊說,一邊拉著妹妹的手,領著她走下臺階,“快用乾淨的泉水洗一洗,快,不要緊的。”——我站在那裡,看著小姑娘手裡捧著水一個勁兒地往臉頰上擦,她深信這神奇的泉水可以沖掉一切汙穢,還可免去丟人現眼,長出難看的鬍子來。我聽見綠蒂說:“行了!”可是小姑娘還在使勁地洗,彷彿多洗總比少洗好。——告訴你,威廉,我以往參加洗禮還從未懷著那麼大的虔誠呢;綠蒂上來的時候,我真想拜伏在她面前,就像拜伏在為民族解脫罪愆的先知跟前一樣。
晚上,心裡一高興,便忍不住把白天的事對一個人講了,此人通情達理,我原以為他是很有人性的,但是我卻碰了個釘子!他說,這事綠蒂做得不像話,不該讓小孩子搞這一套;她這麼做會引出各種謬誤和迷信來的,我們應該及早就不讓孩子受到這類不好的影響。——此時我才想起,此公八天前才接受洗禮,因此這事就不與他計較了。不過我心裡始終堅信這個真理:我們對待孩子應像上帝對待我們一樣,上帝給予我們的最大幸福,就是讓我們在愉悅的幻覺中有種飄然欲仙之感。
七月八日
我是個什麼樣的孩子!竟渴望著別人的一瞥!我是個什麼樣的孩子!——我們到瓦爾海姆去了。姑娘們是坐馬車去的,散步時我深信,在綠蒂烏黑的眸子裡……——我是笨伯,原諒我吧!你真該見見她這雙眼睛。——我想寫得簡短些,我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瞧,姑娘們都上車了,但青年W.澤爾施塔特、奧德蘭和我還在馬車旁站著。這時姑娘們都從車門裡伸出頭來,跟小夥子們閒聊。這幫小夥子當然個個都心情愉快,舉止輕浮。——我竭力尋找綠蒂的眼睛;啊,她的眼睛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看我呀!看我呀!看我呀!此刻我的全部心思都陶醉在她的目光裡,可它卻偏偏不落在我身上!——我心裡向她說了千百次再見!而她卻一眼都不看我!馬車開走了,我眼含淚水。我的目光跟隨著她,看見車門口露出綠蒂的頭飾,她轉過頭來,在張望,啊,是看我嗎?——親愛的!我沒有把握,我的心飄浮不定。也許她是回過頭來看我的!——那是我的慰藉。也許!——晚安!哦,我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七月十日
每當聚會時有人談到她,我表現的那副可笑的滑稽相,你真該見識見識!要是別人問我喜不喜歡她?——喜歡!我真恨死這個詞。一個人如果喜歡綠蒂,但對她又不是付出全部身心,全部感情,那他成了什麼人!喜歡!最近有個人問我,喜不喜歡莪相!(莪相(Ossian),古代愛爾蘭說唱詩人。1762年,蘇格蘭詩人麥克菲森(JamesMacpherson,1736—1796)聲稱“發現”了莪相的詩,他假託從3世紀蓋爾語的原文翻譯了《芬戈爾》和《帖木拉》兩部史詩,並先後出版,於是這些所謂“莪相”的詩篇便傳遍整個歐洲,對早期浪漫主義運動產生重要影響。實際上,這些作品雖有部分是根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