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峽,一瀉千里的大戈壁在準噶爾盆地最低的盆底裡裂開一道口子,傳說中是大漠風颳出來的,因為烏爾禾緊挨著風城魔鬼城,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被風吹得嗚嗚怪叫,如鬼哭狼嚎。另一種說法比較貼近實際,有一條從西流到東的河流,幾十公里長,密林夾岸,白楊居多,就叫白楊河,烏爾禾地峽至少有白楊河的大半功勞。住在地峽裡的人,所看到的日月星辰全是從烏爾禾兩邊峭拔的石崖上升起的,日月星辰就具備了動物的形態。月亮從岩石上奔過來,臥在地窩子的窗臺上,女人就讓男人看窗臺上的月亮。
第一章 地窩子1(6)
“我把鏡子擱那兒了。”
“不對嘛,那是月亮。”
她光著身子,跟狐狸一樣嗖的一下爬出被窩,一手撐在被子上,一手伸長,從月亮裡掏出小圓鏡子,男人看到的還是白晃晃的月亮,女人不會把鏡子放在黑暗裡,女人稍稍把鏡子側一下,月亮就有了缺口,缺口處長出長短不齊的臉,還有腦袋,還有一雙大耳朵,耳朵大得不成比例,跟身體一樣大。
“哈哈——”男人樂了,“野兔!野兔嘛!”
女人把兔子裝在鏡子裡,放到窗臺上,再也不是月亮了,是一隻白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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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能得很嘛,把野兔引到家裡來了,還是個白的,野兔有白的嗎?”
“野地裡是黃的、灰的、藍的,到家裡就成白的啦。”
“日能得很嘛。”
男人懷裡的女人光溜溜、白晃晃,又光又滑,跟羊脂玉一樣,跟河魚一樣。男人不敢使勁摟,又不忍心鬆開手,男人的手就亂動彈,男人心裡一亮,“這不就是一個兔子嘛。”男人這麼一想,女人就知道男人想什麼了,女人就說:“在地窩子裡做夫妻,可在地窩子裡不能養娃娃。”男人骨頭嘎巴響了一下,男人聽這話聽得太多了,為這話沒少吵架,女人甚至不讓男人動她。男人緊張起來,心裡緊張,骨頭縫縫裡緊張,男人不吭氣,鬼也不知道他的心思,男人心裡靜悄悄的,在這種時候,他的女人也難想捉摸他的心思,女人就會產生錯覺,女人就由著性子胡鬧。女人要鬧就讓她鬧,男人忍著,男人的忍性還是比較大的。男人準備大忍的時候,女人壓根就沒有胡鬧,女人說她不想在地窩子裡養娃娃,不是舊賬重提,而是輕描淡寫的一個小小的過渡,女人眼睛亮晶晶的,女人告訴男人:“等他個十年八年,總是要蓋房子的,啥時候脫土坯咱就啥時候要娃娃,土坯乾透了,娃娃也懷上了,房子蓋起了,娃娃生下了,不讓咱住都不行。”女人越說越興奮,女人哧溜又光身子躥出被窩,趴到窗戶上往外看,看了半天,又回來。男人閉上眼睛都能看見地窩子外邊的情形,一排地窩子,一個離一個百十來米,地窩子前後寬敞得不得了,後邊種菜,前邊栽樹,樹只有手指那麼粗,樹後邊就是蓋房子的地方。樹在月光地裡搖搖晃晃地動呢。男人就讓女人唧唧喳喳,男人娶了女人,就等於給樹上放了一隻鳥兒,又跳又蹦還要胡叫,就讓她叫。男人打起了呼嚕,在呼嚕聲裡女人還在唧唧喳喳,男人在夢中捂住女人的嘴巴,就像捉了一隻鳥,鳥兒拼命掙扎,鳥兒的翅膀肉乎乎的,把男人的手弄得癢癢難忍,男人手一鬆就醒來了,男人手裡真的捂著女人嘴巴,女人咬呢,女人一邊咬一邊喊叫:“把我捂死啦!把我捂死啦!”女人往窗戶上一看,月亮不見了,兔子也不見了。天黑了一會兒,又麻麻亮起來。男人等著女人鬧,女人沒鬧,女人知道馬上要下地幹活了,趁著天還沒亮透,女人趴在男人耳朵根,悄悄地說:“月亮跑不了,兔子也跑不了。”男人心裡笑:“天上就一個太陽一個月亮嘛,不是太陽出來就是月亮出來,至於兔子嘛,烏爾禾就是兔子,兔子就是烏爾禾。”
“你笑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