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的。現在船隻是向北行,而不是向西北,我們離岸還不知幾千裡呢!”
眾人估摸了下方向,心中一冷,止住了笑意。
林天鴻寬慰眾人,說道:“大家不用太擔心,風既然已經向北颳了,終歸是離中原越來越近,難說不會再轉西,咱們耐心等著便是。”
眾人麻木點頭,自我安慰,不時看風向。
老船工又生火煮魚,那些乾魚油脂很多,燒起來比木柴還好用,眾人大感有趣。
呂會聲更是目瞪口呆,連呼不可思議,又流出了幾滴淚水。
海水煮魚的味道不遜於淡水,甚至比無鹽無油的淡水煮的還有滋味。但海水卻不能喝啊!船上的淡水幾近濁底,眾人勉強下嚥,常常是喝一口水要噴出幾口濁物。不到渴極誰也不願去喝。只有王興不避汙濁,喝上一氣,然後用舌頭像剔除細小魚刺那樣,把絮絲雜物剔除。他那闊嘴肥舌竟然靈巧異常,能分離出細微的雜質。
又過了一天,連濁水也沒有了。呂會聲堅定地認為這是當前絕等大事,可是他卻流不出一滴眼淚了,眼角長久地凝著一粒乾枯的眼屎。
沈如月把半碗渾濁的水端給師父獨孤冷月。獨孤冷月厭惡的皺著眉搖頭,表示不喝。沈如月又端給了師姐冷月影。冷月影看了看水中靈動活潑的絲絮,慚愧地低下頭去,說道:“先放著吧。”她不是嫌髒不喝,而是覺得現在淡水寶貴,自己弄髒了水而心中愧疚,不忍去喝。
林天鴻把兩隻葫蘆放到艙中的地板上,剛一張嘴,乾裂的唇上便跳出了一顆血珠。他伸出舌尖把那顆血珠舔進了嘴裡,說道:“如今這水比金貴,看好,別打翻了。我剛才把水櫃、水桶控了個乾淨,也只裝了兩葫蘆,現在就放這兒,不到緊要關頭誰也不能再喝,大家互相監督吧。”他沮喪地嘆氣,坐了下來。
眾人聞言,沉默中變得焦灼,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聚集到杜飛虎身上,以求在這個早已被眾人視為孤船首領的、行船經驗豐富的漕幫堂主身上得到解決困難的辦法。
杜飛虎掃望了一圈,瞪大眼睛說道:“看我幹嘛?我也沒好辦法,如今大家最好都坐著別動,少說話,少出汗,儲存體力。”
這終歸也算是個辦法!眾人立時平靜下來,有的人已經開始閉目屏息了。
王興抬起頭看了看火辣的日頭,眯起眼睛打了一個響亮乾澀的噴嚏,沙啞地咳嗽了兩聲,吐出一塊粘稠的汙痰,閃著光落入了海中。然後,他抬手在烏亮的腦門上抹了一把,向陰影裡挪了挪身子,沙啞著嗓子說道:“天這麼熱,沒水哪成?要是來場雨就好了!”說完,他立刻哧啊有聲地捂住了嘴唇。他那消腫後還結著幹痂的乾枯肥大的雙唇被崩開了幾道血口,血流不止。他貪婪地嘬吸著自己的鮮血,從他神情上可以看出那味道鮮美無比。
杜飛虎冷笑,嘆氣,不說話。
林天鴻不忍王興被孤立,這其實也是所有人的渴望。他說道:“是啊!你說過我們福大命大造化大,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風定會吹向中原的,這雨也一定會下的。”
王興伸出了大拇指表示對林天鴻的讚許,說道:“對,對!說的好!一定會下雨的。”說完,又哧啊有聲地捂住了嘴,然後是更響亮地嘬血。
天近正午,風依然未轉,雨更不見下,天空連一絲雲影都不見。日頭更加毒辣,燥熱的海風混合了海水的鹹腥和船上乾魚的腥臭一卷卷襲來。
雷星也不懼眾人了,和王興一起挪動了三次身體後,看了看冷月影的臉色,終於挪進了艙門。這一對難兄難弟,一邊一個,一黑一白,一胖一瘦,無精打采地倚著門框,像垂頭喪氣的門神。
眾人垂眉閉目,面容枯槁,頭上、臉上結著一層鹽屑,如同銀粉脫落的泥塑。唯有千瘡百孔的衣襟抖動的活潑歡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