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的好痛,叫不出來,所有一切嘶喊都被綿條阻住,我用手抓住樑上的條布,藉著使出殘餘的力氣,嘴中的綿布因為緊咬,已承受不住力道的破,齒間溢位腥甜的味道,刺激我的思緒突然清明,哪怕就這樣死去,也一定要把孩子帶到這個世上,我的命本來就不準備多活一天,孩子,是最後的希望。
望舒似乎在為我用銀針刺進相關的穴位,殘存的意念被針刺驟然覺醒,孩子,我一定要不能放棄!
在嘴中綿布被我生生咬成兩截時,我發出一聲嘶心裂肺的聲音:
“啊——”
身體隨即癱軟在榻上時,在聽到一聲清澈嬰兒的啼哭,我陷入一片黑暗中,終於,我完成了人生最後的使命
再次醒來,已是三日後的清晨,望舒替我擦拭著汗漬,我虛弱地問:
“孩子呢?”
“一切安好,是個男孩呢,我知道你的意思,已讓李太醫連夜置在醫箱的下方秘密帶出官去。”
如果父親還在世,這個男孩的降臨,會讓相府的命運有所不同嗎?但,現在,再去想這些已是無益,而我,可以由著自己的想法,讓這個孩子從出生就避開這些殘酷的爭鬥。
“他沒事?”
“沒事,李太醫咋日又來敲了,說小主子很乖,都沒哭,就香香地一直睡到出了官。”
我輕輕舒出一口氣,費盡餘下的力道:
“你現在……告訴李太醫……他……把孩子……交給攝政王。”
我停下稍做歇息,再道:
“孩子的名字,無憶。”
交給他,是我最放心的,這樣,孩子定能得到最好的照顧,然後成長,也不會有人疑心攝政王府多出的一個孩子,畢竟攝政王至今未納王妃,定會對外宣稱是他的養子。
“姑娘——好。”她應允下來。
我微微綻開蒼白的笑容,道:
“我想沐浴。”
“你才生產完,是進不得水的。”
“身上——髒。”
“那我替你打盆水,替你把身子擦試。”
見她執意不肯,我只能點頭:
“嗯。好。”
她將水打來,放在一邊的凳子上,才要替我擦拭,我低聲道:
“先去找李太醫……我又乏了。”
她黛眉微顰,還是依言出房。
我看著她漸漸走遠,慢慢撐起身子,一側的凳子上,尚置著那日替我的孩子,剪斷臍帶的剪刀。
如今,孩子已然安穩誕下,攝政王那日的承諾,亦定然會在我的死訊傳到官外後 悉心照料我的無憶。
我這個安陵一族的餘孽,也該去了,這般去,倒是乾淨。
在紫禁,不是第一次地尋死,可,如今,哀莫大於心死,終於,不必揹負任何的車絆,無牽掛地走。
我將剪刀從右手腕劃過,然後,將手浸在水中,這樣,血就不會乾涸,會一直流盡。
手腕流逝的溫度,一如體內流逝的溫度。
恍惚中,往昔的一幕幕從眼前浮現,初次侍寢時他冷淡外的呵護,倚翠樓的第一次相擁,我被傷毀容時的疼惜,賜死睿嫦時的無奈,流殤起舞的讚許,傾霽宮的眷宵暖帳,贈簪時的意綿情眷,姬顏欲殺我時的心傷,我假裝失子時的痛楚
但,這一幕一幕浮現的,竟然都是他,都是關於他的好,竟沒有一分他的狠,他的絕。原來,我心底深處,沒有辦法把過去的感情全部抹煞,哪怕到了今日,臨死前,想的,唸的,還是他。
眼前似出現他的臉,他焦慮地將我的手從盆出取出,然後撕開自己衣襟將傷口緊緊包住,我聽到他急促的聲音:
“我不允許你死心!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