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盛的路引官憑,他立刻傳來驛丁招待這一大幫人入住,自己則是匆匆驛廳前去登記。開啟這落花流水錦的錦囊,抽出那張薄薄的路引一看,他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誥命中奉大夫,資治尹張倬。
當了多年的驛丞,國政大事他不過一知半解,但這些五花八門的散官勳級等等他是記得一清二楚。中奉大夫是從二品,資治尹是正三品,不少名滿天下的有名官員便是頭髮花白也到不了這個品級,這中年人瞧著也就是四十出頭,竟然是這麼大的官?滿心驚疑的他一筆一劃親自登記了,旋即又奇怪了起來。除非是丁憂守制,否則很少出現有文散官無職官的情形,可對方瞅著彷彿只是服國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倬自忖才具不在官場上。便不打算礙了兒子的仕途,於是在之前因兒子的功勞一舉躍升二品之後,他就絕了仕途之念,此次也是向吏部告病,道是畏寒之症,這才名正言順下了氣候炎熱的廣州休養。雖說這謊言被御史戳破了也不是小事,但即便是剛正如顧佐,也很覺得張倬不以子為貴圖高官乃是人品高潔,底下的人自然更不會摻和這種沒意思的事。
於是,在張越起行之後不久,他就把女兒張菁留在了英國公府陪伴張輔嫡女張恬,囑咐張輔夫婦不要向張越漏了口風,於是沿途遊山玩水,足足用了三個多月才進入廣東。入境之後,他也不忙著往廣州趕,而是四處轉悠,直到之前發了大水才找了安全地方歇了一陣子,直到如今水退了才繼續趕路。只這些時日少不得風吹日曬雨淋,他卻是黑了一大圈。
“你也是的,既然早就打算一起到廣州,先頭也不和越兒打個招呼。若是明兒個一家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可不得嚇一大跳?”
“若是早說了必然是一道走,咱們哪裡能一路遍覽名山大川?你之前這一路上也不是高興得很,在岳陽樓上興奮得和小孩子似的!兒子常常是天南地北的當官,少有和你我一起團聚的機會。如今這一來廣州至少又是兩三年,你我既然想他,不如索性就一塊來了!”
“那也得帶上菁兒,偏你把她丟在了英國公那兒,惹得小丫頭大哭了好久。這也就罷了,不帶她偏帶著赴哥兒。”孫氏一想到隔壁屋子裡就是紅鸞和張赴,心裡就很不自在,“菁兒一個女孩子,學好女紅也就罷了,學問文章有什麼要緊。”
張倬哪裡不知道妻子的小性,此時便索性從後頭將她攬在懷裡,因笑道:“這是越兒的岳父當年結下的善緣,那位梁公子乃是了不得的名師,讓菁丫頭受教門下沒什麼壞處。咱們不指望她成才女,但這點經歷對她將來有的是好處。你不是一直覺得咱們的媳婦溫文懂事麼?將來菁丫頭要是也能如此,在婆家可不也站得穩?至於紅鸞和赴兒……如今孩子漸漸長大,我不想讓他因冷落而有什麼偏激心思。越兒的哥子脾氣你還不知道,赳哥兒多嬌慣的人,如今還不是人人稱讚?就是超哥兒起哥兒,也都還聽他這個弟弟的話。赴兒讓他調教調教總是好的,不指望成器,可也不能拖家裡後腿。”
“哼,你就是什麼都推在兒子身上!”
孫氏沒好氣地甩開了張倬的手,見他一味含笑瞧著自己,那小意火氣倒是發不出來,只能狠狠用目光剜了他一眼。而張倬很知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少不得又是一陣溫存哄著,直到外頭傳來了貼身長隨的聲音,他這才鬆開了妻子,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我先去外頭對他們安排一下。咱們這次不是過來當老封翁老封君的,我雖說年前就在準備,可畢竟是初來乍到,以後恐怕也得忙上一陣子。別的地方幫不上兒子的忙,這能夠出力的地方,總不能袖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