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淺得窄得只能容納雙方共同的那麼一星半點。玻璃杯稍微出現裂痕就嘩啦破碎了。婚姻不是停靠在風平浪靜的港灣,而是行駛在一片沒有海圖的大海,船舵稍微一偏就會觸礁。
對於傅蘿苜來說,沒有孩子這件事對於家庭是遺憾,對於離婚卻是順水。順水行船自然快,他們離婚也像結婚一樣是閃電式,非但沒有孩子,連財產也沒有多少,不夠分割的。原來要開個小作坊什麼的,一心想積蓄。到頭來一算賬才曉得,都給傅蘿苜左保養右減肥用掉了。房子是傅蘿苜透過學院給借的,小木匠沒有張嘴權。不過,他倒也不是胡攪蠻纏一類,領了離婚證,說搬就搬。看小木匠那神情,外邊已經有迎親隊伍,點著爆竹、吹著嗩吶等候著了。傅蘿苜只剩一個人時,暗暗流了幾滴眼淚。眼淚不多,但是濃厚。如果旁邊有竹子,怕也會染出幾根湘妃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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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傅蘿苜狠狠地洗澡洗了三天,要把這場婚姻的髒和土洗得乾乾淨淨。
千鈞一髮上的柔情
厚生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先躲在校園一角坐了三分鐘。他要把校長那兒惹上的骯髒齷齪沖洗個乾淨,再回到畫室。
其實,關於他的訊息早已經傳開,大夥兒正悶著。
什麼話都不必說了,什麼話也都是多餘的了。
一時,早幾年就升了正教授的系主任走過來,通知厚生說巴黎有個畫展,在半年後舉行,“亡羊補牢也不晚嘛。”當著厚生的面,系主任完全不提起升等的事情。系裡提升誰不提升誰,跟他沒關係似的。這是系主任極其高明狡猾的地方,從來不趟渾水,自己事事佔先。
厚生質問為什麼早不說。
系主任反唇相譏。現在大家都只想賣畫,還有誰熱衷什麼國外畫展?
“所以,也就不必專門通知了。沒想到您老兄還真……”
厚生只剩得金剛怒目了,大聲吼叫說:“簡直是一群蒼蠅!蒼蠅!從上到下……”
厚生看著面面相覷的同事們。中國美術史有古代俠士之風,把兩手一攤,義憤填膺地說道:“我相信,有的人手上正有蒼蠅拍子。但是,拍死爛蒼蠅一堆屎,叫人噁心!”
有位教哲學的教師接著說道:“從實質上講,大家表面看到的都不是本質!你們看,院部的辦公大樓,多麼氣派,多麼堂皇,花了納稅人多少鈔票?再看,辦公大樓的背後就是那所破舊的老房子,我們學校以前唯一的畫室。可那才是本質……”
“你到底想說什麼?囉囉嗦嗦的!”
“那老房子麼,院長早就想把它夷為平地了。你們想想看,老早哪會有現在這樣腐敗的事?放在那裡就是一個對比,天天在他眼睛裡戳了一根刺。可是,卻又不能拆。蘇聯專家在裡頭講過課,國家領導人還來參觀過。這幢房子是我們學院的一座標誌……”
“你老兄講了半天,原來是想講這間老畫室的故事!不過,以前倒真是弊絕風清!”
“老畫室代表我們學院的光榮歷史,不能光看現在表面上的興隆鼎盛。”
“的確,像武萬若這樣的人,從前別想混得上去!”
《花妖》11(1)
厚生倒並不認為今不如昔。從前就那麼好麼?為什麼不看看各項運動的創傷?再說,蘇聯專家也出過不少餿主意嘛。不過,這些好人都是為自己說話,心裡是感謝的。
副系主任剛升了正教授,他站在既得利益集團的角度,根本不聽這些人閒扯。他上來安慰厚生:“反正沒有人去,差旅費用還得自己出呢,我們以為你也同大家一樣不感興趣。不過,既然你沒有出國參加過畫展,不如先傳一張履歷和畫稿去,如果能夠同意,再畫正式的。這個嘛,系裡倒可以幫忙。”
厚生沒有答理這位新貴。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