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把女兒打斷腿,你嫁給誰都可以,要是嫁給一個殘廢,做你娃兒的狗屎夢。然而堅強的愛心能使天地震動,天下只有不為父母著想的兒女,很少不為兒女著想的父母。父母在她婚後,將十萬元鉅額聘金退還給女婿,說明了老爹老孃當初背下的惡名,不是為了自己,到頭來仍是為了兒女。
如今,鄭豐喜先生已逝,留給吳繼釗女士一副沉重的擔子,相信她能像她丈夫一樣的堅強,面對著殘忍的命運微笑。最大的幸福是有能力把災難當著向最高靈性昇華的跳板,使生命得到有價值的充實,鄭豐喜先生已經覓到,而且為那些遇到一點芝麻大的困難,就搶天呼地,罵大街兼咒祖宗的朋友,提供一個尊嚴的榜樣。
另一個尊嚴的榜樣(1)
——楊秀治和她的梅花繡
吾友胡適之先生雖然駕崩,卻留下了兩句名言:“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敬請讀者老爺大膽的想像一個前半段的劇情,在一個荒僻的小鎮上,住著一個貧苦的木匠,他有六個兒女,因為沒有力量撫養,在最小的女兒只有一個月的時候,只好狠下心腸,把那小小的親生骨肉,送給別人做養女。養女的命運,讀者老爺在報上讀到的多啦,用不著老再耳提面命。結果是可以預知的,這個可憐的小養女好容易讀到初級中學堂二年級的時候,眼睜睜地看著別的同學蒸蒸日上,由高階中學堂焉,而大學堂焉,而漂洋過海出國進洋學堂焉,錦繡前途上充滿愉快歌聲。這個小女孩卻不得不因為沒有錢而望校興嘆,從此和正式教育永訣。那一年,她才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顯然的,這是一幅黯淡的畫面。最偉大的發展也跳不出她那窄狹而平淡的生命軌跡,像路邊一棵不受注意的葦草一樣,結局不是被折斷,就是無聲無息的自行枯萎。如果她運氣好,能開一爿小雜貨店,當一個小店老闆娘,已算天官賜福啦。
假設到這裡為止,現在讓我們求證,求證的結果恐怕要吃一驚,這棵脆弱的葦草,不但沒有折斷,沒有枯萎,沒有被埋葬在人生殘酷的踏踐之下,反而茁壯起來,為中國藝術界和世界藝術界,開創了另一個新的天地。猶如畢加索先生在繪畫上為世界開創了另一個新的天地一樣,她開闢的是人們從來沒有聽過,更從來沒有見過的新的天地,那就是,她創造了使人迷惘驚奇的一種刺繡——我們姑稱之為“梅花繡”。
這位苦命的養女,就是楊秀治女士。
柏楊先生跟鄭豐喜先生和劉俠女士,從沒有見過面,但是跟楊秀治女士,卻是見過面的。這就要感謝女作家寒霧女士,柏老跟寒霧女士,真正的是忘年老友,邦交一向敦睦,可是因為她最近一連串荒謬的措施,使我對她很不滿意。心平氣和檢討的結果,當然都是她的錯。第一,她年紀輕輕,就當了大學堂教習,我一想起來就不舒服。第二,我向她借錢,她總是借給我(就以上個月說吧,我借了八次,她一次都沒有打回票),任何明眼人都可看出她是故意使我債臺高築,引誘我養成浪費惡習的,居心如此不良,所以我就越來越懶得理她。那一天,她聲言要我到她尊府開開眼界,見見一位奇女。寒霧女士才華橫溢,能使她遞“佩服書”的人不多,所以我雖然心裡生氣,仍然很大方的原諒了她,買了一副燒餅油條,前往探望,於是和楊秀治女士第一次見面。見面之後,寒霧女士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七八幅楊秀治女士的梅花繡,當下我老人家就目瞪口呆。先是遠遠的瞧,繼之是近近的瞧,再繼之是把尊鼻碰到上面瞧,最後是在驚叫“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