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來說,他們從檢討書中所受到的傷害更為嚴重,他們常常因為自己在萬不得已的時候出賣過自己的靈魂而自責不已,痛苦萬般。他們比別人更嚴重地感受到靈魂就像人質一樣已經被扣押在巴士底獄中,他們因為這種軟弱的過失而徹夜難眠。
良知之士的靈魂痛苦正是逼迫人們寫作檢討書的強勢群體所期望的效果。作為對抗靈魂傷害和精神奴役的措施,我們必須主動地從靈魂的巴士底獄中逃離出來。就像美國士兵在絕對弱勢中舉手投降而不會因此背上精神包袱一樣,一箇中國人面對無恥的*時不得不交上檢討書作為自我保護的措施,這並不必然地成為喪失人格與尊嚴的事件。我們必須及時地從靈魂的巴士底獄中越獄,以求獲得靈魂的新生。我們依然可以理直氣壯地為反抗精神暴力和其他一切暴力,為反抗靈魂奴役和其他一切奴役而工作。只有這樣,我們的尊嚴才不至於被這種消滅尊嚴的教育所消滅,我們的靈魂才不至於被這種奴役靈魂的制度所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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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天才與東方聖人
西方文化在我心中的形象,首先是那些天才人物的人格形象。尤其是那批搏戰一生不壽而夭的天才們,給了我太強烈太深刻的印象。拜倫享年36歲,濟慈26歲,別林斯基37歲,杜勃羅留波夫25歲。他們都是心力耗盡,猝爾長逝的。此外,雪萊30歲,普希金38歲,萊蒙托夫27歲,他們雖然皆為非正常死亡,但其死因亦與其精神氣質密切相關。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特點,借用英國哲人羅素之言,便是以孤獨本能對一切束縛作堅決的反抗。
所謂孤獨本能,照我的理解,便是他們在長期的生活中,形成了與眾不同的感受方式和思維方式,確立了與眾不同的生活目標和價值標準,從而使他們與整個市民集體和市民社會格格不入。他們要麼犧牲自己以屈於規範,要麼堅持自己以反抗流俗。他們顯然只能選擇後者,於是就把自己推上了憑著個人力量“獨自反抗你們全體!”的坎坷道路。這反抗的力量來自哪裡?來自他們狂暴的感情活動,來自他們如瘋如魔的精神世界。他們每一分鐘的存在,都要以足夠的力量來捍衛自己的獨立和尊嚴。而且,他們時時要以手中的真理向庸碌的公眾作勇猛衝擊,這更需要十分強大的勇氣作動力。他們的內心世界幾乎每時每刻都處於急風暴雨式的戰鬥狀態,往往來不及進入中年,便已積勞成疾,積狂成疾,積戰成疾。他們無以享盡天年,是因為他們預支了全部生命能量用來作衝鋒的槍劍。
人們習慣於稱這種精神為浪漫精神。浪漫主義,就其起源而言,是指中世紀騎士無所顧忌地抒洩內心的感情(往往是熱烈的感傷的),就其作為一種歷史運動的涵義而言,是對封建政治封建文化的狂肆反抗;而就其精神氣質而言,浪漫主義是對於未來美好生活的熱烈渴望,和為追求這種美好生活所表現出的偉大熱情和力量。所以,浪漫主義者一般都具有尊重個性、反抗黑暗、追求自由的鮮明特徵。這就決定了他們與文化意義上的“群眾”只能是對抗關係,因為一切時代的黑暗力量都是借群眾的愚昧和軟弱得以苟延。那位跛足的英國勳爵拜倫,便是一個憤世嫉俗的典型。他無疑是個叛逆的精靈,內心常常奔湧著“痛苦、不安、天才、高貴和可怕的狂暴”(勃蘭兌斯語),表現出所向無敵的氣慨,其所憑依的就是充滿反抗意志的自我。正如勃蘭兌斯所說,當其他詩人的個性都能隨意變形時,“唯獨在拜倫這裡,我們看到了這樣一個自我,它在任何情況下都始終意識到它自身的存在,並且總是復歸於它自身;這是一個激動和執情奔放的自我,就連最不重要的詩行的動向都能使我們想起那個自我的情緒,猶如海貝的囁嚅會使我們聯想到大洋的怒吼一般”,他的特立獨行的自我,就是一部捍衛個性自由、尋求人性解放的宣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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