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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們把拜倫式的勇猛之士稱為天才,那麼,那些總想入於俗流、力求取得公眾擁戴,以便功成名就千古流芳的人,則可稱為聖人了。凡欲成聖稱賢者,第一要素即在迎合公眾,也就是將自己的個性盡悉交給公眾的共性,以求取得一致。否則,誰還會樂於聽你的呢。第二要素當是在與公眾取得高度一致後,不失時機地顯出他獨有的聰明和智慧,證明自己確有資格教誨蒙子引導俗眾。第三要素呢,便是保持儀態端莊,風度儒雅,悲愁哀痛不可有動於衷,快樂歡喜不可有形於色。無論遇到泰山傾覆,還是黑雲壓城,都要正襟危坐,緩理長髯,有板有眼地說:“君子之道以不變應萬變益其壽而延其年。”因此看來,平庸、聰明、麻木,就是東方聖人的三*寶。他們永遠豁達淡泊,無需咬牙切齒地詛咒,無需披頭散髮地衝鋒,所以也就不會像拜倫們那樣恨恨終生,齎志而沒,而可以白髭長髯,永生不老。

這樣來描述東方聖人的特徵,也許難免使人感到偏頗。但我不過是將這些特徵置於一個極端的境地以便作典型化處理。在中國的文化名人那裡,雖然不乏憂國憂民的熱腸,卻難見面目猙獰的叛骨,雖然不乏諄諄告誡循循善誘的誠摯,卻絕無否定一切我行我素的個性光輝。試想那個渴慕著“羽扇綸巾”、建立永世功業的蘇東坡,當他遇到障礙、雄才難展時,竟然挽起寬大儒服,“袖手何妨閒處看”。這是何等儒雅的紳士風度,何等突出的東方豁達,與拜倫之狂暴、雪萊之奮進,實在是大異其趣。

東方的能人都是想做這樣的聖人,一時間也似乎功成名就了,但卻沒有樹立起自我。他們一代一代地為自己鑄就聖人的牌位,卻使“人”受到滅殺,社會也無從前進。西方人則多半願意做超群脫俗的天才,倘成猙獰惡魔則自視為大幸,所以他們多破壞者,多新學說,多雄傑之士。他們往往無法在短期內得到現實的認可,而且往往會失去一切。但他們能經得起這樣的孤獨,因為他們本來就是為了展示個性,表現自我,並不懷太多功利目的,並不企求俗世報償。他們的需要,總是最深刻地代表了人性的需要,所以可以說,他們的方向,就是人類解放的方向。

每一個歷史偉人,都是站在某種特定的文化基座上的。西方天才形象和東方聖人形象,不過是兩種文化精神的人格化。對於中西兩種文化的態度,也鮮明地表現在對於這兩種人格模式的態度上。當中國文化處於嬗變更替、空前痛苦中的今天,一種嚴峻的選擇擺到了每一個知識者面前:你是要做天才,還是要做聖人?

答案當然千差萬別的,但是肯定會有人作出符合人性要求和歷史要求的選擇。

從特立獨行到三獻書稿

廢名的文字以寧靜淡雅見長,其人卻以奇倔孤傲著稱於世。無論論文論道,都有藐視天下之氣,即使對熊十力這樣的一代巨儒和長者,也毫不相讓。這對黃岡老鄉在爭論佛道問題時,由於各不服輸,曾經扭打成一團。這則歷史上少見的學壇佳話,活現出兩個求道者的熾熱與純真。後來為了駁倒熊十力的鉅著《唯識論》,廢名花了幾年時間,寫出了浩浩二十章的大作《阿賴耶識論》。俞平伯曾經稱道說,像廢名這樣特立獨行的人,在這個時代是極為罕見的。

養成特立獨行的氣質,需要有一定的條件,堅持特立獨行的品性,也許同樣需要類似的條件?

廢名還在北京大學讀預科時,就開始發表文學作品,受到周作人的器重和栽培。升入英文系本科後,成為《語絲》雜誌的重要撰稿人之一。本科畢業後,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