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城一千兩百餘駐軍,除防戍之外,最重要的職責是督運。
將鶴城草場劃歸江東左軍的防務,只要保證草料供應,使江東左軍將督運的職責承擔下來,於鹽鐵司來說沒有太多實際性的利益損失,但是損失的是體面、是顏面!還有就是這口子一開,林縛的野心怕是難以輕易遏止——然而,張晏給逼得沒有退路,他此時從別處求不到援軍……
就戰術戰略原則來說,在相對狹窄的區域,防區需有統一的指揮排程才更有利。
就崇州周邊支離破碎的防禦體系,林縛早就奏書呈文兵部直言其弊,兵部也早有將鶴城草場置入江東左軍防區的議論。然而鹽鐵之事殊為特殊,鹽鐵司不放手,兵部支援之事也無法通行。
張晏鬆了口,才是最關鍵的一步,只要江東左軍實際控制鶴城港及鶴城軍塞,也就不擔心事情再有反覆。
破曉時分,窗外有清濛晨光透射進來,銅鶴長嘴上的燭火搖曳,青黑色的兜鍪置於案頭,奢飛虎穿著甲衣坐在案前研究軍情又是一夜,渾然不覺已然天明。
秦子檀長身站起,不知不覺,這天氣又是夜涼如水了。
其他人也許猜不到,但是林縛應該不難猜到二公子藏身此地,奇怪的是江東左軍這幾日都沒有什麼動靜,他究竟在等什麼?
“江東左軍動了,上千人的隊伍,正往大塞進逼!”程益群進走來稟報,肩頭箭創還沒有痊癒,左肩未著護鎧,甲衣外披著袍子,倒像是棄筆從戎的儒將。
奢飛虎聞聲而起,與秦子檀跟著程益群出屋上牆,看江東左軍如何動作;徐鍾也聞訊從營帳出來——準備有兩年,他們在東海已成勢力,以戰養戰,搶劫地方,積儲也不少,奢家就算再舉旗造反,也無大礙,所以也沒有以往那麼小心謹慎,軍中普通校官也都知道奢飛虎的到來。到了這一步,他們也應該讓普通將校知道是為何而戰!
手扶垛牆而立,奢飛虎看到在還很昏暗的晨光中,江東左軍出營逶迤而來,在大塞西北角上的運鹽河堤附近,江東左軍的騎兵赫然已經列陣,壓制他們派兵出塞。
“他們想做什麼?”奢飛虎頗為疑惑的問左右,“林縛不會蠢到強攻大塞吧?”回頭遠眺,東面的茫茫大海並無江東左軍水營的戰船身影。
鶴城為淮南鹽區四塞之一,早年的舊塞給海嘯掀起的大浪衝毀,後重建了新塞,又修了防波石塘。
新塞要比舊塞堅固得多,塞牆以條石為基、青磚包覆、夯土為芯,高四丈、厚三丈,週六百步。新塞依運鹽河南岸而建,開東、西、北三門,東西門為旱門,北門有水道與運鹽河相通,是水門,與北水門相連的是佔去大塞近半面積的大池,可在塞內藏戰船五六十艘。
建新塞時,就是借鑑登州水城的經驗,想著在此地駐一營舟師,只是因為種種原因,擱置下來,這時候卻便宜了東海寇。雖說運鹽河上游來水被截,但是這邊地勢頗低,平時仍有淺水覆蓋,到漲潮時,更是給回灌的海水注滿,方便戰船出海。
大豐之捷,使崇州戰敗後計程車氣恢復過,士卒又多精銳,據守雄塞——說實話,奢飛虎巴不得林縛派兵來強攻。以江東左軍今日之兵力、積儲,根本就經不起如此殘酷的攻城戰的消耗。
“不會強攻,”秦子檀搖了搖頭,他看到這時候北岸也有一支軍隊接近,指向那邊,“拖延了幾日,說不定林縛在跟鹽鐵司談妥了什麼條件……林縛此人看似忠義,卻是無利之事不趕早之人。”
“管他孃的,我去點一營精兵,他們敢在塞下結陣,趁他陣腳未穩,殺他孃的個屁滾尿流……”徐鍾罵罵咧咧的說道。
奢飛虎點點頭,總不能毫無動作的就讓江東左軍接近城下,又吩咐程益群多調來強弓勁弩到這邊塞牆上來,支援徐鍾出塞衝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