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的搖了搖頭,比起他正在做的和謀劃的事情,這些事情根本容不得他去分心旁顧。這份心理上的孤寂可能會導致心態上的高高在上,但又何嘗不是錘鍊意志與開拓視野的捷徑?
轉頭再想,眼下只不過七八萬人的隊伍,盲從的數目又能有多少?到達黃河流域之後,可能會面對數不清的東方族裔,這些人終究只會是自己最忠誠的擁蹩,而不會因為狂熱帶來什麼弊端。
放下了心思的老羅開始專門琢磨怎麼應對接下來的戰事,只是一切會如同他所預料的那樣嗎?沒有人能預知。
……
對於老羅來說,眼下的戰場基本附和他的預期——除了少數位置還有戰士在完善攻防設施,大部分的地方都進入了短暫的休整期,該睡覺的披著甲冑躺在毛皮上酣睡,該值崗的則在一邊擦拭兵刃一邊關注著四周的動向,只有戰馬在車壘後方的空地上悠閒的挑揀地上的嫩草或者待開的花苞,後方稍遠一點的地方,一曲人馬正在趕著大車去往鏡湖那邊的後方,車上是被修整好遺容的沉默了的袍澤的遺骸,離他們不遠的位置同樣有人馬在押送滿面頹廢沮喪的俘虜——那些傢伙將被暫時安置到獸欄一樣的地方關押,他們的命運從此將不再由自己主宰……
一切的秩序如同老羅期許的那樣井井有條,不同於遊牧部落的隨意,也不像曾經唐人營的繁冗滯後,經歷過冬日訓練,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戰鬥,這隻族裔混雜的東行隊伍已經開始有了自己的節奏與秩序,一切都顯得很平靜而又井井有條。
感到有些欣慰的老羅把注意力投向了遠方的三部營地。
那是一片有些混亂和消沉的景象,未曾燃燒殆盡的曾經整齊有序的木柵欄還有一些輕煙在瀰漫,曾經懸掛得很高的月牙旗或者“李”字旗完全看不出存在的跡象,曾經整齊的帳篷已經不見蹤跡,留在地面上的是難以形容形狀的亂七八糟的雜物,除此之外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沒有規律的散佈在四處的人類遺骸,它們身上未曾燃燒乾淨的衣物或鎧甲說明了主人曾經的身份,它們不規則的展露著一切可能的姿態,扭曲而又飽含痛苦,偶爾微風蕩起的塵土便會紛揚地灑落其上……或許它們也有在遠方的父母妻兒,但這世間的一切已經與它們再沒有任何干系……
幾隊零散的繫著紅色頭巾或者簪發皂衣的戰士在空曠的地面上穿行——那是突厥人或者党項人的收屍隊,沒人去幹擾或攔阻他們,老羅的手下也不曾,守備營的戰士只是透過偏廂車的刺孔關注的向外張望……
老羅沒有什麼感傷的情懷,對他來說,無論哪個時代的死亡,他都見識得足夠多,事實上他比外人想象到的更為冷酷——那些戰士既然拿起了武器,就應該是做好了死去的準備,他自己或者他的手下只是為了成全他們的使命,僅此而已。
並不是老羅沒什麼同情心,而是他不會把同情心給予敵對的人,無論他們是否主動的站在敵對面上,在後世如此,在這個時空同樣如此……
距離羅開先西北四千米之外的突厥人營地,馬哈穆德、李德明還有腦袋上纏著繃帶的優素福。卡迪爾汗三個人同樣在觀瞧清晨戰場的情景,不同的只不過是他們手裡沒有什麼望遠鏡,看不了那麼遠。
但是呈現在他們面前數百米的一切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剛剛侍衛告訴我,只是用了三個時辰,有超過四千人戰死,其中包括我的古拉姆衛隊至少一千四百人,受傷的人超過這個數字的倍數……不知兩位怎麼看?”嘴巴上的話語很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憤怒,但是馬哈穆德心底很慌亂,征戰了那麼多年,他還從未見識過如此兇殘的敵人,是的,兇殘這個詞彙應該送給對面的那個羅姓漢人,僅僅一把火,燒掉了他至少三分之一的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