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正茂之時,可她的背卻微微有些彎曲了。但細心的人會發覺,她腳上的那雙皮靴依舊一塵不染。
從日出到日落,古努爾不得半點閒暇,這反倒讓她心裡踏實一些,只要一閒下來,這心裡總覺著空空蕩蕩的。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說沒就沒了,那個死鬼一句話沒留下不說,到頭來連根骨頭都沒見著,那魂兒還不定在那裡遊蕩呢。
得知兄弟倆骨肉相殘的噩耗後,剛強了一輩子的塔貼也經不住煎熬了,老人家就坐在那塊青石板上,悄無聲息地閉上了雙眼。
幾年以來,雖少不了鄉親們的幫襯,但無論日子過得多苦多難,古努爾也從不唉聲嘆氣,她要讓人們看看,阿斯哈爾家的煙囪還冒著煙呢。
古努爾用拳頭在酸脹的腰間捶打幾下,噗地一口氣熄滅油燈,提溜起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包袱,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帳房。
原野寂靜無聲,繁星佈滿天空,白色的氈房在月光下顯得潔淨無暇,三五成群臥在草地上的牛羊,不緊不慢地在反芻,或許是白天吃得太多,一隻老牛臥在那裡不住地在喘著粗氣。
青石板上暖烘烘的,不知是陽光的作用,還是塔貼的體溫猶存。古努爾撫摸著石板上密密麻麻印記,淚水不覺嘩嘩地流了下來。自從塔貼過世後,她就跟接班一樣,每天都要在石板上劃上一個道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算起來該是多少個道道了,連她自己恐怕都記不清楚了。六年前的今天,阿斯哈爾就是從這裡離開的家,從此便再也沒有了音訊。
古努爾解開包袱,將幾個盛著奶疙瘩、糖果和熟肉的小盤一一擺在青石板上,然後開啟一瓶酒,哆哆嗦嗦地倒了滿滿一碗,淚珠子也叭嗒叭嗒地落在石板上。
略帶涼意的夜風,輕輕撩起她的秀髮,月光把她的影子拖得老長老長。古努爾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將碗裡的酒緩緩灑在草地上,悲切地訴說起來:“六年了,整整六年了,一拍屁股你走了,走得多輕省呀,可你知道嘛,把我們孤兒寡母的留下,你叫我們往後可咋辦呀?”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仰起頭大聲質問起來:“胡大,我的胡大呀!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您到十里八鄉打聽打聽,我們可是規規矩矩的一家人吶,前世今生,我們可從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胡大呀!您就高抬貴手,保佑保佑我們一家人,保佑保佑我的孩子,他們可都是阿斯哈爾的骨血呀!我不求他們大福大貴,但求他們能長大成人,生養個一兒半女,為這個家續上煙火……”當著孩子們的面,尤其在阿萊跟前,古努爾從不流一滴眼淚。只有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會毫無顧及地喧洩一下內心的愁怨。
給塔貼出殯的那天,從城裡來了一個白白胖胖,打扮入時的女人,古努爾當時也沒在意,等葬禮結束回到家中,那個女人才吞吞吐吐地說:“古努爾弟妹,咱倆以前還從沒見過面,我就是阿萊的媽媽加米拉。”
“您好,請坐吧,嫂子。”古努爾極力控制著情緒。
寒暄兩句後,加米拉便從挎包裡掏出一沓子錢,放在桌子上說:“弟妹,老人走了,我們和你一樣,心裡也不好受,可話又說回來,人總免不了個生老病死,況且塔貼都八十二了,你也不要過於悲傷。自從進了這家的門,我沒給老人端過一碗茶,洗過一件衣裳呢,想起來也是慚愧得很,這點錢你別嫌少,也算我們做兒女的盡一點孝吧。我們都是女人,我知道你的難處。”
丈夫葉森別克到烏魯木齊開會去了,得知婆婆去世的訊息後,加米拉便硬著頭皮來到了霍牧,一來是給老人送葬,二來是想趁此機會緩和一下關係,也省得一家人反目成仇。
“你能來給塔貼送葬,我謝謝您,我們頭一回見面,往日無仇,近日無怨,有些事情我不說,想必你也清楚。你的心意我領了,錢你拿回去,這是塔貼生前交待過的。”古努爾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