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嚴冬,松柏以外的一切樹木都已只剩下光禿禿的枯枝,滿地敗葉堆積,幾乎把一條條花崗石小路都這滿了。人們走在路上,便發出有節律的窸窣聲。如果是一群人,那聲音簡直就可叫做枯枝敗葉交響曲了。一陣西北風颳來,乾枯的樹葉飄起來,貼上人的褲腿,甚至圍巾。幾隻烏鴉稀稀拉拉地停在那些墓碑上,等你走過去,它就“呀”地大叫一聲拍翅起飛,但飛不遠,馬上又落在附近,朝你瞪著那兩顆亮晶晶的小眼睛。
吳清雲的葬禮就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節、這樣一種酷寒蕭瑟的氣氛下舉行。
墓穴早已挖好,棺木也早已停放在一旁。只等安德利亞神父為死者作完最後的祈禱,公墓的工人就會把棺木放下墓穴,然後填土,封穴。
那塊用花崗石刻成的石碑,鑲嵌著吳清雲少女時代的素描像,樹立在墓穴前方。那位陶瓷藝術家果然不負西平之託,將清雲的素描像活靈活現地複製在瓷片上。現在她正向圍繞著她永久安息之地的親朋們默默地微笑著。在她的腳下,堆滿了鮮花紮成的花圈和花籃。最難得的是掛著“女兒白蕙敬獻”緞帶的那隻花圈,竟不知從哪裡覓來許多新鮮的蝴蝶蘭。那些蝴蝶狀碩大的紫色花瓣,在小劍般的嫩綠花葉簇擁襯托之下,笑傲於凜冽的寒風,精神極了。
媽媽,親愛的媽媽,你再看一眼你的女兒吧!再看一眼你最喜愛的蝴蝶蘭吧!
安德利亞神父渾厚的男中音平緩地迴響著,禱詞已經接近尾聲。
突然,石子小路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起初大家沒有在意,待到這腳步聲愈益迫近,大家回頭一看,一個年紀不小的男子,正捧著一束玻璃紙包的鮮花匆匆而來。
“老劉。”西平第一個認出來,那是他爸爸的司機。
“少爺。”老劉喘著氣叫一聲,立刻被墓地上莊嚴肅穆的氣氛所懾,悄悄把西平拉到一邊,說:“老爺叫我送來的,給白小姐。老爺說,讓少爺代他好好致哀。”
西平接過老劉遞過來的那束花。
紫色的蝴蝶蘭!
這是有意為之,還是偶然巧合?
“你是在哪兒買到這花的?”西平問司機老劉。
“不是我買的。是老爺的秘書呂小姐打電話,叫我到老爺辦公室拿的。”
“噢,是這樣……”,西平不禁沉吟起來,他默默地走向清雲的墓碑,把這束鮮花放置在碑石腳下。
這時,神父的禱詞已經結束。工人們正在將棺木放入墓穴。
棺木很快放好。安德利亞神父第一個捧起一把黃土,撒在墓穴裡。然後各人依次上前捧土,撒土。
白蕙沒有哭泣。她在孟家好婆攙扶下,神情木然地走向墓穴,默默地捧起一大把黃土,深深地望了一眼墓穴中靜靜躺著的棺木,在心裡跟媽媽作著最後的告別:“哦,媽媽,親愛的媽媽,安息吧,永遠永遠地安息吧!”
然後,她把那黃土,一小撮一小撮地從指縫中漏下墓穴。土漏完了,她還保持著那姿勢,兩眼茫然地望著前方。
一切儀式都已完畢。人們關切地圍著白蕙。
“孩子,回去吧。”安德利亞神父慈祥地說。
白蕙大夢初醒般地望望神父,望望眾人,說:“神父,謝謝你。謝謝大家。你們都請回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呆一會。”
眾人互相看了一下。蔣繼宗悄悄對西平說:“你陪陪白蕙吧,你不能走。”
西平感謝地看了看繼宗,繼宗的眼神充滿了對他的信任和鼓勵。於是,他走到孟家好婆身邊,對她說:“好婆,你們都先請回吧。我陪白小姐再呆一會,就送她回家。”
蔣繼宗也對孟家好婆說:“好婆,我們聽西平的,先走吧。”
孟家好婆這才放開挽著白蕙的手,對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