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員外那般的……”
荀姨說著,用尖尖的指甲挑起我額角的一縷鬢髮,眯眼打量,是越看越不滿意。我知道,她是在看我額角的舊傷。
“怎麼就留下這麼個疤呢。”她小聲嘀咕著,“不然倒也——”
——倒也如何?
後面的話她沒說完,我卻是知道的,無非就是能多賣上些價錢。我同樣知道,荀姨在這麼說的時候,早已在心裡為我盤算下家了。
我是個破了相的殘次品,除了額角的疤,一條腿也有些跛,那是當時從鄒員外的手中逃脫時,從樓梯上滾下來摔的。
其實若是換了旁人,那般的好生休養,應該不至於落下明顯的殘疾。
可我本就有舊傷,所以正如當年常先生在為我診治時說得那樣,此後萬萬再不可以受傷了。
所以我知道,我現在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一旦合約期滿,而沈韻又沒有提出續約,以我如今的情況,荀姨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我出手,多多少少還要沾著小沈大人的名頭,好儘可能地多賺一筆。
而為了不背上店大欺客的名頭,荀姨為我尋的主顧多半還是與那個死掉的鄒員外一般或是嗜虐或是有些別的特殊癖好的客人。
若是讓當年的事情再重演一遍,那時候我就算僥倖死不了,恐怕也是生不如死。
如今,擺在我眼前的路無非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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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聽天由命,什麼都不做,讓老天爺來決定我今後的死活。也可能也就是死路一條。
二是遵從荀姨的建議,想辦法讓沈韻將合約續上。若是失敗了,結果自然同上。可就算這次成功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終究不是個長遠辦法。
至於第三條,同時也是我心裡最最希望實現的,那就是贖身,一旦成功了,那就意味著可以徹底地和現在的生活告別,開啟新的人生。
“如果,有一天你贖了身,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這是黎宵曾經問過我的話。那時他的眸色淺淺,被月色籠罩的側臉微微地發著光。
時間也就是蘭公子離開那年的元宵,本來以為會獨自度過的我,倚著窗看著街上熙攘的人群。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遊街的花車,叫賣的攤販,最是惹眼的還是那大大小小,顏色各異,款式形狀千奇百怪的花燈。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盛況。
從前光景還好些的時候,村子裡也有過遊神的集會,不過是十來個人的隊伍,從村頭走到村尾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哪像這裡,光是一抬花車就裡裡外外簇擁著不下七八個人,一眼望去,從街頭到街尾,再到遠處曲折的街巷,一路流光溢彩,蜿蜒似披著五彩華鱗的巨龍。
我望著那遊行的隊伍由遠及近綿延不絕的的樣子,聽著鑼鼓與人聲喧譁,恍惚間好像看見為首的一抬做成巨大龍首模樣的花車,那巨龍黝黑的瞳眸似乎在被燈火映照成淡桔色的眼眶中微微朝著這邊轉動了一下。
冷不丁地把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那東西真的活了過來。
後來冷靜下來想想,應該就只是某種機關而已,就像舞獅會隨著操縱者的動作作出類似拋媚眼的可愛情態,那麼大一臺花車,那麼栩栩如生的一隻龍頭,作出能轉動眼珠的機關實在是再簡單不過。
但當時,我真的是著實吃了一驚,甚至覺得那龍頭看過來的方向似乎正是這邊——就好像是發現了正躲在窗後窺視著這一切的我一般。
我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沒想到卻在原本空蕩蕩的走廊上撞到一個人,還在慌亂中連著踩了對方兩腳。
“對、對不起,我不是——”
“不是什麼啊不是?”